“大皇子断了帝王之路,她自然要病。我看着最近两个月三皇兄的心思大了起来,可见人的野心是自己都难以预料的。”她的面前是铺好的宣纸,她要画一幅画,明天师傅要检查的。
“公主要出手吗?”丝瓶边研墨边问。
舒云慈摇头。“让他折腾,父皇不会袖手旁观的。”远明帝三位皇子,真正对她有威胁的只有大皇子。立储应立嫡立长,大皇子是嫡长子,顺理成章。至于其他两位皇子,如果没有她舒云慈,大概还可以争一争。
落笔纸上,墨迹晕开,是连绵的山水。
远明十八年初春,桃花已经开满了后宫。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桃花林中走过,带出来桃花香气,肩头还落了几枚花瓣。
已经十一岁的舒云慈最近有个烦恼,就是她的个子似乎比寻常的孩子要矮一些。她每次问钟昭媛的时候,钟昭媛都说有先长有后长,她一定是后长的。可是背地里有人议论,说她心眼太多,压住了个子,以后都长不高了。
想到自己以后就这么点的个子,舒云慈好看的眉皱在一起,怎么抹都抹不平。大老头最近交了她一套内功,十分难练。她修习了几次,每次都在走火入魔的边缘,稍有不慎就会中招,这让她都开始怀疑大老头是不是在耍自己。
过了年,皇后的病终于痊愈了,最近倒是赏赐了很多东西给后宫众人,说是体恤各宫妃嫔侍疾的辛苦和用心。东西不多,但都是好的。她娘钟昭媛也收到几样小玩意,都是小孩子玩的,她娘都给了她。
又是一年春来到,江封悯却始终没有出现。舒云慈有些挂心,毕竟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可不能白费了。
丝瓶看出舒云慈惦记着江封悯,提议道:“不如派人去凌国看看?”
“看什么看,说得像我很稀罕她似的。不过就是一把刀,可别让她恃宠而骄,刀若是傲气了,可就不中用了。”她手中笔一斜,好好的一个字歪出去一笔,不能看了。“你看看,笔若是傲气了,也不中用了。”说完手指用力,上好的毛笔被折断,落到了雪白的宣纸上,污了颜色。
丝瓶缩了缩脖子。心说您这就是拿着死物撒气。
此刻的江封悯正在山中练功。她此番回国也有奇遇。因为她常年在隐国,所以凌国这边就一直称病不出。除非意外,只有每年过年时她才会回国,过年时宫里流水夜宴,她是一定要参加的,否则才真是引人怀疑了。
今年她的武功较去年有了很大的进展,听声视物都异于常人。除夕宫中夜宴,她感受到来自凌国皇帝探寻的目光。作为一个郡主,她和皇帝并不亲近,因此只做不知。只是宝座上帝后二人的谈话声音虽小,她却听得清楚。
帝后二人正在议论她的怪病。凌国皇族江氏仿佛受到了某种诅咒一般,每一代必有一个女子会得上这种怪病。患病之人年满二十就会全身冰冻而死,死状凄惨,无药可救。历代患病的皇族女子都在凄惨地哀嚎中死去,更有人为了不受这种折磨,早早就自尽了。
这一代是江封悯,一个说不上多么受宠的郡主,帝后心中还好受一些。可是下一代的患病者会是谁呢?难保不是至亲至近之人。另外这种怪病虽然只在女子间遗传,对于皇族来说,也是时刻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这么多年,凌国广纳名医,却始终没人能够解决这种怪病。纵然是凌国权利顶端的皇族,也没办法摆脱命运的折磨。
江封悯坐在那里,很多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有怜悯的,有同情的,更有甚者,用看死人的目光来看她。只有她神色如常,对于这些目光,既不抵触,也不感慨,仿佛和她自己并无关系。
“靖武,你比以前安静了许多。”江封悯身边坐的都是同辈人。说话的是她的堂姐淑慧郡主。
“大了一点,当然要比以前懂事了。总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经常胡闹了。”
她这话引得淑慧郡主掩口窃笑。“你还知道小时候是胡闹啊?要说你也真是的,半点不像个女孩子。金枝玉叶的,整天上树抓鸟,下河摸鱼,我听说你的轻功和水性就是这么生生练出来的。”
别看江封悯在舒云慈面前像个锯嘴葫芦似的,她在凌国可是个话唠一样的人物。尤其在同辈姐妹中,整天嘚啵嘚,烦得大家都躲着她。奈何她骨骼清奇,从小就被高人看中教了武功,虽然年纪小,可是一般人哪是她的对手,被她追着嘚啵嘚,实在烦死人了。
江封悯在隐国的这几年,都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和姐妹们聚在一处,话也是一年比一年少,这又让这群小姐妹们怀念起从前的她来了。
“少时顽皮而已,如今我不是很像样子吗?”江封悯笑了笑,她此刻的笑容虽然放松,却没有感情。这些人……加在一起,都不如一个舒云慈有趣。刚刚回国,她已经开始想念那个嘴毒心狠的女娃娃了。
新年的前几天,江封悯陪着母亲去各家拜年,领了丰厚的红包,她也不要,都给了母亲收着。
王妃是知道她一直在隐国的,想着她一个人在外,就拿出一沓银票交给她,“悯儿,爹娘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娘相信你一定能够摆脱江家的诅咒,平安长大的。”
江封悯点点头。对于自身的怪病,自从能够借此更快地练好寒冰诀后,她就完全不当一回事了。“娘,您不用担心我,我在外一切都好。只是你们要帮我隐瞒,实在辛苦。”
王妃笑着帮她整理衣服上的褶皱,“傻孩子,当娘的为你做什么都不辛苦,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这几天江封悯每天和母亲在一起,感情增进了不少。她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她姐姐青灵郡主是个极温柔的女子,和江封悯完全是两个极端。小时候每当她淘气的时候,她娘就说一定是生错了性别,这脾气就是个男孩子。她的女儿都应该是青灵那种。
青灵郡主今年已经及笄,听说她娘已经在张罗婚事了。江封悯很少搀和家里的事,这时也忍不住幻想一下未来的姐夫,毕竟自己姐姐这么温柔美丽的女子,一定要各方面都极为出色的男子才配得上。
第11章 盛家四小姐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这一夜没有宵禁,京城中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都会上街赏花灯,猜灯谜。
多少少男少女都抱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美好梦想,街道上摩肩接踵,人满为患。
舒云慈难得能出宫来闲逛。她换上了粉红色的小袄,外面是大红的披风,鹿皮的小靴子,配上她初雪般的肤色,虽然五官尚嫌稚嫩,但是谁都能一眼看中这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假以时日,必然颠倒众生,一笑倾国。
在京城中最繁华的南街上,商铺门口都挂着各种各样的花灯。男男女女有猜对灯谜者,拿着老板给的彩头,兴高采烈。
丝瓶的眼睛不敢离舒云慈分毫。说实话,她倒是不怕舒云慈出危险,毕竟现在能打得过舒云慈的人已经不多了,她是怕有人打错了算盘,惹怒了这位小公主。
最近因为江封悯迟迟没有消息,舒云慈的脾气眼见着越来越差。除了丝瓶,已经没人敢近身服侍舒云慈了。
“公主,您看这么多花灯,您喜欢哪一盏?咱们买回去玩。”丝瓶看着舒云慈一脸不开心,只好说着话逗她。
“丑死了!”舒云慈皱眉,“还没我做的好看,白给我都不要!”她心情不好,原本说话都不客气,这会儿一张嘴就放毒。
丝瓶就差上来捂着主子的嘴了,她生怕在这街道上引起众怒,急忙将舒云慈拉走了。
南街上最大的一座酒楼安客来今天早早就已经客满。二楼三楼的雅间都已经被预订出去,此刻基本也都坐满了。
舒云慈来到酒楼下,抬头看看楼里楼外涌动的人群,心情终于平静了一些。“百姓之乐,才是上位者之福。”
她迈步上楼,小二看到她小小的身影,后面只跟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急忙过来招呼道:“小姑娘,不好意思,今日客满,您看……”
丝瓶抢上前道:“我们约了人。”
小二一听立刻推开半步,“您请。”
三楼临街的一间雅间里,燃着上好的檀香。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舒云慈走了进来。房间里同样也是两个人,一位十四五岁的姑娘和一个丫鬟。
姑娘穿着白色的小袄,一张俏脸被房间里的火盆烤得红扑扑的,只是细看仍能看出一些不足之症。见到舒云慈,她起身施礼道:“见过公主。”
“免礼。你来得倒是早。”舒云慈坐在姑娘对面,看她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姑娘示意自己的丫鬟再往火盆里加点银炭。“公主相邀,盛辞岂敢迟到?”
丝瓶帮着舒云慈脱了披风,和盛辞的丫鬟一起站在门口,不再多言。
舒云慈看着盛辞的脸色,“最近身体如何?”
盛辞笑道:“还好。”
舒云慈朝身后一扬手,丝瓶立刻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到舒云慈的手中。
“这是怜君做好的药,她为此熬了半个月的时间,人都瘦了一圈呢。”舒云慈将药瓶推到盛辞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