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慕如羽一见他便问。
“没,没什么。”嘴上说着没什么,可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咳咳,你帮我盯着他,我还有事,先回府了。”淳于夜来毕竟是被绑来的,这里还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幺蛾子还未可知,便让江上叶留下来盯一下。
江上叶栖在轩窗外的屋檐上,又等了小半夜。
屋里有一盏小灯幽幽亮着,外头灯火俱灭,让这座小楼显得越发鬼气森森。目睹了这一过程的江上叶心里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怕,只是心想,这原是座皇家宅院,怎会被人如此使用。
天已悠悠地亮了,窗子里有了些动静——
头有点昏,怎么回事。淳于夜来昏昏沉沉地睁开眼,一看便吓了一跳,这不是我住下的客栈!
他一下子坐起来,身上盖的被衾、残余的布料落了下来……
这这这,非礼?
可身上并没什么事。
“……我先是去追那个偷了我钱袋的……之后……妖洞?再之后……那个清微山的尊主……”还算清晰的记忆涌了上来,一想到见到的美人,他脸上现出一些腼腆的神色,“不对,那个不是开山尊主吗,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我的幻觉,肯定是我的幻觉!”
而且——糟了,今天是春试的日子!
想到这件更要紧事,他可不敢再多胡思乱想了。床头摆放着他原先的衣物,奇了的是,他被偷了的荷包正压在上面——可能因为没有几个钱吧。此地不宜久留,他匆匆梳整了一下出了轩门。
淳于夜来记得自己是被绑来的,却不知作奸犯科的是哪路人。可是他现在形单力薄,又能做些什么。
他悄声下到一层,出了阁门。只见晨光中的挽芳苑,草木扶疏,忽的有一只喜鹊从眼前掠过,淳于夜来的目光随那喜鹊的身影放远,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阵熟稔的感觉。这种感觉太过突然而强烈,直撞得他心口疼。
他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了一把门扉,心想,奇怪了,先赶紧离开,应付今天的春试要紧。
淳于夜来从后门走了出去。他找到了昨晚投宿的客栈,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有小二出来开店门,那小二一见他便惊异道:“公子,你这昨晚去哪了,我们老板记得你还没回来,都说今天要去报官了。”
“谢过老板。”昨夜的事还不知底细,不便多说,他自行回了房间,收拾参加春试的文房物什。
昀庭春试设在汇文馆,日上中天时开考,一直考到晚间酉时之末。淳于夜来赶到汇文馆审核后就在里头侯考。离开考还有半个时辰时,众考生陆陆续续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他大略一看,约有百十号人,皆静待在汇文馆主厅里。
临近开考时,主副考官就位。只是他们一沾位子,就立马站了起来,似乎看见了什么重要人物。待众考生反应过来时,那来人已经走进了主厅一侧的金丝垂帘后。
容貌如何,看不分明;行走之姿,自是气宇轩昂。
众人见为他所设的宝座前围了一层金丝纱帘,心中不免猜测,是不是王族中来了人,王族中人本就不多,能来监考春试的更是少,看这轮廓年纪,莫不是传说中的悠然王?
还真是。
“肃静,时辰已到,春试开始。”主考官发话了。
淳于夜来并不关心监考的是谁,像他这样春试前一天才勉勉强强赶到盛京,开考前才从魔窟里出来的人,只希望这次考试能够顺利些,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其他早到的考生,早就商量过今年的主考官是谁,喜爱的文章是什么风格,传说中的悠然王和清微山尊主到底长什么样,盛京名头最盛的花魁到底是哪家的云云。然而
他一概不知。
慕如羽坐下后,又与主副考官拱了拱手,相互见礼,再摸起茶杯喝了点茶。
他觉得自己真有些料事如神了,刚说王兄指不定会指派他些事务,不让他这个悠然王过得太悠然,说事儿事儿就来了。方才他还在府里补觉,国主的旨意就来了,命他一同监考春试。他急匆匆起来领了旨意,再直接赶来汇文馆,这么一趟路程下来,还没来得及喝口茶。
他坐在纱帘后,有意无意地四处看着,刚巧落到不远处的淳于夜来身上。
又是你小子?
春试是昀庭王族广纳贤才的大事,偶尔会有王族人士与考官们一同监考,相传在那个时候那位显贵往往会自掏腰包造福一下诸位考生。不过众人不知的是,此次来的这位显贵心情不算佳,并没有慷慨解囊的打算。
考生桌案上备有茶壶和杯子,原本是给中途口渴的考生装白水的,此时也依然是白水;捱过了一个下午,到了晚间,有将近一盏茶的功夫让考生们用晚饭,一碗白饭或是面食,再外加一点蔬菜,没有更多了。
夜色愈深,距春试结束将近,慕如羽见淳于夜来仍在凝神书写,心下对此人的才思还是有些好奇。
“时间到,”当主考官宣布结束时,淳于夜来方从从容容地搁下笔。
考卷已被收上来了,考生们陆续离场,慕如羽与考官们再次见礼,相互“幸甚……”“有幸……”之类。忽听主厅之外有人惊呼的一声“有人昏倒了”,尚在座前的几人忙向外望去。
“是一个叫淳于夜来的考生。”有人回报说。
慕如羽的眉头紧了一下,似是自问一般,“往年并未听说过考生晕倒的事,难道此次本王前来监考,冲撞了考神?”
众人一听,不置可否,不好接话。
“若是如此,那将考生送到本王府上,本王派人医治吧。”
这套说辞似乎也没什么毛病,众人依旧不好答话,自是请他自便的意思。
慕如羽的车马带着淳于夜来一同回了悠然王府。待车驾进了王府,慕如羽找人将他打横抬下了马车。
赶来的江上叶一见淳于夜来,不免好笑道:“这位猛士好生眼熟啊。”
慕如羽睨了他一眼,他忙闭上嘴,寻大夫去了。
第6章 第 6 章
江上叶是早先王宫中的一位侍卫长的儿子。他小时候随着父亲出入宫廷,虽然耳边常有大人的□□,可是那个年纪的男孩子胆子大了天了,可不管王廷重地,规矩森严。做出来的调皮事,如果是大人能兜住的,就乖乖认错,如果是大人都兜不住的,就赶紧拍屁股走人。他这么个“见机行事”的风格跟那时年龄相近又调皮捣蛋的慕如羽简直一拍即合,臭味相投。
两人相识于幼年,之后又一同经历了诸多变迁,感情甚厚,虽然二人是上下属的关系,但其实更像朋友。
挺幸运的,能有朋友。慕如羽偶尔会这么想,那些不偶尔的时候,是这位朋友忒会揶揄他,比如方才那样。虽然江上叶会在慕如羽那揶揄玩笑,但一有旁人在场,他又会摆出一幅毕恭毕敬,“主上太过神秘,我诸事都不了解”的模样。
此时,江上叶将府里的吴大夫请了来。吴大夫一路上只得知了是急症,以为是殿下时隔多年又从马上摔下来了之类,可走到一看,才知是个陌生公子。
吴大夫早年在王宫里当差,不过因为过不惯宫廷里明枪暗箭、腥风血雨的日子,又与悠然王私交不错,就提前告老来王府里养老。王府里的人被调养得没病没灾,吴大夫的日子过得清闲了许多,可是见多识广仍在。淳于夜来的脉象若是换了他人可能还真觉察不出隐藏在气虚之下的那一点异样。他打开淳于夜来的手掌,查到了那一点隐没在掌心纹路里的细微黑印。
江上叶一看,心说这不是一颗黑痣?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吴大夫自然知道旁人不识货,便用指甲点住那点黑印,奇异的是,那颗“小痣”自己会动,当他的指甲的指甲一松开,那点黑印又回到了原位。
“这是什么?”慕如羽问道。
“我只在一本杂书里看过,估计是种蛊,锥心蛊。”他将淳于夜来的手放回被子里,“这位小公子是被人种蛊了。传言蛊是用虫王炼制的毒物,有些心术不正之徒若是想让他人办成什么事,就在那个人身上种下蛊毒,办成了,施蛊者便会为之解毒,办不成的话,那中毒的人便会任施蛊者摆布,是死是伤,是痴是傻,皆说不定。”
“所以说,他是被人派来办事的?”慕如羽看了一眼淳于夜来,不冷不淡地问。
江上叶听完吴大夫的讲述还略略同情了淳于夜来一把,可没想到王侯殿下似乎对这小公子的死活并不上心,言语是直接切中要害。
吴大夫,“嗯,可以这么说吧。”
慕如羽,“这蛊毒,吴大夫可解吗?”
吴大夫面露难色道:“这可为难老夫了,解蛊之事并非我所长。殿下可试试去清微山询问一二。”
“那好,蛊毒之事我自去询问,从今起离府几日。他么,没处可去的话在府里住下吧,中蛊之事你们就当不知道,也不必与他说起,等我回来再议。”
“是。”
不知为何,是一片雪般的白,不知为何,是一股钻心的冷。眼前空无一物,不知身处何夕。
淳于夜来茫然四顾,心头升起一种无端的恐惧,他突然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起来,愈来愈近,愈来愈近,忽的,一双眉眼撞入眼帘,疏而冷,极疏远也极冷漠。
“不要!”他的心口发出一声呐喊,可是话到唇边毫无声息,却是徘徊在心口迟迟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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