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又是什么身份?”墨昀的语气冷了下来。
天帝还能是什么身份?书怀有些无奈,没有再作回答。
“你们都当我是傻子吗?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小狼崽磨了磨牙,在书怀肩上狠狠咬了一口,“你们都瞒着我!”
话音刚落,书怀就感到肩上重量大大减轻,他抬起头四顾一番,却发现屋里已没了人影。
墨昀去了何处?
书怀慌忙起身,提了剑就要往外追,正在这时,他却意外发现床底露出一截尾巴,脚步生生止住。
这尾巴甚是眼熟,看形状是狗尾,看毛色还是只黑狗。
“墨昀,墨昀。”书怀捂着肩蹲在床边,语气极尽温柔,“你出来,我们好好谈一谈。”他浅浅吸了口气,这真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啊,明明是他被咬了一口,却还要放低身段,哄得这牙尖嘴利的狼崽子开心。
小黑狗无动于衷,窝在床底装死。
“你看你一生气,尾巴就不晃了。”书怀将小狗拖出来,摸了摸他的尾巴,言语中带了十足的惋惜,“墨晖可从来没说过,他儿子有这么大的脾气。”
墨昀一爪拍开他的手,钻到了床底下。
书怀趴在床沿,伸手去够那截尾巴,够到了就拉起来摇一摇,玩得很是快活。
墨昀:“……”
他终于消了气,灰头土脸地从床底爬出来,变回了人形。
作者有话要说: 冷啊(…
高考后必然下雨。
第17章 龙鳞
这姑娘名唤白芷,面容和长清有七分相似,一眼望去还真能看出是他的妹妹,难怪黑龙得意如斯,不停向旁人炫耀。
白芷没有见过生母,父亲走得又早,虽有邻人救济,不至于困窘到无法生活,但孤单寂寞仍是不可避免的。她一个人住得久了,突然有个面貌肖似的哥哥找上门来,要陪她一起生活,她自然会把对方当宝物来看待;而长清在北海是年纪最小的一位,从来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也想有个弟弟妹妹来宠着,过一把当哥哥的瘾,于是也将白芷当作了自己的大宝贝。
兄妹俩坐在院子里择菜,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上头,书怀正给墨昀擦脸,眼神却不住往外面飘,小妖王见状心生不满,恨恨道:“别看了,那又不是你妹妹。”
“长本事了?”书怀掐住他的脸颊,左右一扯,“我爱看就看,你管得倒是宽。”
墨昀一扭头,又不作声了。
书怀先前还觉得墨昀比雪衣好哄,但如今他只想回到过去,送给自己一巴掌。狼崽子心眼多,较雪衣更为难懂,哪怕是面对面坐着,他都不一定能明白对面那颗脑袋里装了什么。
小妖王在言语之间提及自己感受的次数很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计,故而他的喜怒哀乐有时会显得十分突兀。
现在他很有可能,又不开心了。
“别折腾了。”书怀扳过他的脸,威胁道,“你如果还不乖,我就收拾你。”
情绪的产生必然要有一个原因,令墨昀不悦的理由很简单,只是他难以启齿。
长清抱着个菜篮子晃晃悠悠进了屋,忽然瞥见书怀脸上遍布阴云,好奇心立刻跳动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凑上前,为之出谋划策:“兄弟你听我说,孩子不听话就要打,你心软下不了手,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墨昀阴阳怪气,意有所指:“某人吃盆望锅,一些东西他自己就有,还要去看别人家的。”
“什么!”黑龙瞬间变了脸色,声调猛地拔高,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才说过的话,转而将矛头对准了好兄弟,“你想雪衣就回冥府看她,别老盯着我妹妹!”
墨昀这招借刀杀人效果拔群,书怀怒极反笑,他不去理会聒噪的黑龙,双手放在小妖王肩上,眼珠转也不转一下,注视着那张脸。
既然狼崽子嫌某人吃盆望锅,那某人就看到他满意为止。
果然,墨昀的眼神开始游移,书怀心中暗笑,表面上却故作镇定:“我眼里只有你了,满意否?”
他还是道行尚浅,摸不清小妖王的心思,后者听见他问话,非但不尴尬,反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欣喜。
……
…………
………………
没救了,等死吧。书怀彻底放弃了,小狼崽已然病入膏肓,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
长清当年跟着墨晖纵览人间话本,看到这似曾相识的情景,双眼顿时闪闪发光。书怀看他还在自己跟前杵着,没好气地挥手驱赶:“这有你啥事?赶紧滚赶紧滚。”
黑龙挨了骂,却喜滋滋地跑开了,脸上还挂着荡漾的笑容。他这副脑壳有包的模样令书怀头皮发麻,当下也没心情在此处停留,抬脚就出了门,墨昀舔舔嘴唇,将桌上的水壶拿下来抱着,望着书怀离开的方向兀自出神。
许是因为龙神降下的那场大雨,空气清凉不少,在这样的环境里,人心不易躁动,火气和怒气都会被冻结。书怀心境渐平,踏着一地湿滑沿路爬上山,兜兜转转寻见了最粗壮的那棵树,他抬手在树干上轻叩,一扇门徐徐开启,沿途磷火亮起,摇摆着迎接他归来。
察觉到某个大闲人突然回了冥府,严青冉放下手中朱笔,叹了口气:“希望他回来是有要紧事,本君可不好奇别人的家长里短!”
“您想多了。”文砚之说道,“属下以为,他就是要给您讲那些鸡毛蒜皮。”
冥君和鬼使一坐一站,满脸冷漠地听着书怀喋喋不休,此人抱怨够了墨昀,又开始贬损长清,顺便将雪衣捧上了天,小姑娘听得高兴,在灯里不停发笑。
“你若是不喜这差事,我回头叫砚之去天宫一趟,替你把它推了。”冥君蘸饱浓墨,正欲落笔,忽听得那大闲人支支吾吾道:“啊……算了算了,挺好的。”
严青冉手一抖,笔尖在纸上拖出长长的墨痕,他盯着那张纸看了半晌,嘴里蹦出两个字:“废了!”
也不清楚他说的是纸还是人。
书怀嘴硬心软,说讨厌墨昀也不是真讨厌,鬼使谙熟此人秉性,正想开口劝解两句,忽又看到对方揉了揉肩。
“你被谁伤到了吗?”文砚之话刚脱口,便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是啊。”书怀揉着肩膀,轻飘飘地回答,“那小子嫌我不说话,咬了我一口。”
冥君头痛欲裂,将笔往桌上一摔,心中烦闷到了极点。鬼使伸手指向书怀,颤声道:“那,那是你故友之子……你竟然?”
他们反应过于激烈,书怀受惊不小,以至于缓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断然不能容许鬼使胡乱猜测,于是拍案而起,试图据理力争:“文砚之!你内心为何如此龌龊!”
“你回头就知道是谁内心龌龊。”鬼使不欲争辩,只想尽快将他赶回人界,书怀冲他翻个白眼,提上长明灯向殿外走去。
雪衣还当兄长要带自己离开,兴奋地从灯里冒出了头,然而书怀只是给这盏灯挪个地方,将妹妹从大殿带到石室,催她赶快休眠。本着坚持不懈的心理,雪衣再三恳求,想随他一起到人间游历,但书怀对于此事态度坚决,说不让她外出,就不让她外出。
小姑娘说不动哥哥,只好乖乖回了灯内,书怀伸手拂落灯罩上的灰尘,从桃木剑中取出一个卷轴,放在她的身旁。他见到妹妹心情大好,这就准备回人界去。
若是晴光没有出意外就好了,兴许她还能和雪衣作伴。她们年纪相仿,性格相近,大约也能聊得来。
可惜那张纸上如今已是空空如也,怎能奢求空卷之中再生出一位画中仙呢?
那座山城里发生的事,书怀对长清只字未提。黑龙每天大大咧咧的,说不定压根不记得自己送了别人一缕仙气,而且他当时多半也是好心,没想到后续会发生意外,与其说出晴光的结局,令他徒增烦忧,还不如就这样隐瞒着他。
比长清更值得担心的是小妖王,书怀总觉得他知道一些事,比如他的身世,再比如人仙的阴谋。他看似一无所知,但他继承了父亲的王位,怎会不培养几个心腹,替自己打探消息?
再者,墨晖难道真的什么也没有留给儿子吗?——用脚想都是不可能的,他就算离开得仓促,也一定会事先谋划好,为儿子铺一条平整畅通的路。
在书怀离开不久之后,墨昀便躲开长清,悄悄凑到了他妹妹身边。长得好看绝对是不吃亏的,他凭借那张脸成功博得白芷的好感,顺理成章地和她聊了起来。
长清隐瞒了自己的龙族身份,白芷的父亲为了保护女儿,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妻子,因此,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生母正是北海的龙女。
墨昀同样不知母亲身份,父亲也早就不在身边,对白芷的经历颇有一些共鸣,只是说不清他们之间哪个更加孤单。
白芷的父亲是病重而亡。在他刚病倒的时候,为了将他从鬼门关前头拉回来,邻人自发凑齐路费,送他去城里医治,然而他自觉疲惫,在尘世间又无所留恋,凭着药物吊了十几日,最终还是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