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师祖赐剑。”
在场几人都吓了一跳,喻生一个箭步冲在前面,将这人扶了起来。梅三千哭笑不得,见祝玄疼地一张脸上冷汗泠泠,无奈地说:
“慢一点慢一点,拜我又没人和你抢头香。”
于是梅三千又被瞪了一眼。
祝玄眼下实际还没有缓过来,他重新躺会床上后,心里还一直在想着这位久不归的师祖。柳青元虽资历不长,但却是上一代掌门的亲传弟子。祝玄曾在数次练剑中,在数次感受到来自霜寒的自己难以掌控的力量时,就会想起赐剑人——梅三千。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原本以为这位天门山仙资绝佳,又是上下尊称的师祖,想必定是个飘渺出尘须发斑白的老者。可没想到的是,这人非但不是老者,反而看着极为年轻,剑眉入鬓,眼角在眼尾处连成一线,使得这一张俊朗棱角分明的脸,多了几分柔和之美。
祝玄一时出神,意识回笼时发现师父师祖二人,正在一侧与竹青说话,便扬脸叫来了在一旁站着的喻生。喻生凑过来后,他不便起来,便扣住这人后脑勺拉到自己耳边,问道:
“师弟,我那灵兽,还在吧?”
喻生拨下祝玄的手离开,终于明白竹青为什么没事儿就会被逼得直跳脚了。这人还真是有自知之明的很?
“师兄放心,好着呢。不过最近还是不要去见了,没人会同意你去的。”
“啊?”祝大爷又开始装无辜买可怜了。
喻生不吃这一套,直接转过身去了,小声说道:“差点没了命,竟然还成了你的了……”
但是他没有走太远,实在是因为祝玄太不安分,受了伤却完全不当回事儿,心还放在那灵兽身上。喻生虽受的伤不重,但他刺向灵羽鹤的那一只手还是有些颤抖,手腕自小臂让竹青敷了好几层灵药上去。他路过祝玄时,忽然被祝玄轻轻拉住手腕,脸凑近微微抽了下鼻子,笑道:
“这药好香啊,还是你本来就是?师弟,你不会是身带异香的小妖精吧?”
行,又来了。
“……”喻生眉毛一跳,抽出胳膊道:“我是不是妖精不重要,你再睡会儿吧。”
祝玄没皮没脸地眨眨眼,笑得像个撒娇的小孩。这倒把喻生看愣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可一双手却难以抑制地伸向了祝玄的双眼。
随后轻轻地覆上去,迫使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喻生有些笨拙地说道:
“……师兄是为了救我才会这样,我不想再让你受伤了……”
祝玄被遮着眼睛,眼睫微微颤动,忽然想起来喻生几日前说的话,心里五味杂陈的,便没有再闹腾,乖乖地闭眼休息。
柳青元和梅三千正在和竹青说些什么,几人简短的交谈后,面色越来越不好。喻生轻轻闭上门出来时,那三人一齐面色凝重地看了过来。
喻生心猛地一坠,便知道此事并非如此简单。竹青用眼神点了点祝玄的房门,喻生会意,点头轻声说:
“睡了。”
柳青元继而温声对他说:“去吧。”
喻生冲动之下,很想冲上前去问个清楚,可他顾虑如此之多,又觉是因自己而使祝玄受伤,一时又心里愧疚,听见柳青元这样说,便只好重新打开房门进去了。
“你是说,永远没有办法解开了?”梅三千问竹青。
竹青叹气道:
“当日妖兽出世,本就诅咒缠身,他被伤的如此重,还一定要将这妖兽身上的咒印破除。那伤疤好了之后,就会变成咒印永远受其折磨。”竹青还没有说完,呼吸竟有些颤抖,随后狠狠地换了一口气后,继续道:
“至于这诅咒会是什么,暂时还看不出来,我会尽全力想办法解决的。”
柳青元皱了皱眉,心里生气却又无力发作,长叹一口气后,梅三千在他背上轻轻了一下:
“人好好的,你瞎叹什么气。”
竹青该说的全说了,眼下见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便一欠身,打算离开。柳青元忽然叫住他:
“竹青,你不走剑修之路,天门上下也只出了你一个炼药师,此事还要靠你了。”
“师尊不必如此,祝玄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必然用尽全力。”
随后便一阵轻风般迅速地离开了此处。
后面几日,陆陆续续有众多人前来看望祝玄,一眼还没合上,就要连忙坐起来会见下一人,实在劳累。喻生在一旁看着,觉得自己来此地不足小半年,连个委婉的“逐客令”都下不了,最后只好去拜托竹青。
竹青一听气得跳脚,直骂那些长老们闭关把脑子闭糊涂了。随后每日便守在这里,一有人来,立刻上前去客客气气笑容可掬地送走。
“师弟,我没事了,可以出门了。”
喻生背对着他,迅速又无情地回他:“天气寒冷,师兄保重。”
祝玄:“……”
这人从小无法无天惯了,虽说惰性没有,行事周到,但总能在天门山沉寂时把此处当鸟窝捅个杂毛乱舞。幼时就是个妥妥地鬼见愁,可偏偏生了张乖巧脸嘴还甜得像喝了几罐子蜜一样,让那些长老们像宝物一样捧在手里,随后被揪着胡子欺负后松手,下次见了还是爱得不行。
喻生性子多少有些沉闷,平日又少言寡语,全靠祝玄想尽办法往出揪。他对于祝玄撒娇耍赖皮这一套,不是不吃,而是不知道怎么吃。
“师弟,师弟。”
喻生眼角一抽,这人要开始耍赖皮了。
“怎么了师兄?”
祝玄趁喻生没有转身时,自己撑着床头爬了起来。那伤口把背划了个对穿,但祝玄从小摔摔打打习惯了,自己便没有太在意。
等到喻生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他身后,随手拿了一件披风披上,弯着嘴角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就去外面坐坐,你看,只有几步远。”
喻生随之看了一眼,默默拿了一件外衣给他,随后又拿披风紧紧地把人裹住后,才抬眼道:“走吧,我陪你去。”
祝玄一乐,伸手拍了拍喻生的后脑勺:
“真听话。”
院中阳光正好,一点积雪也没有,风却是凉飕飕的。祝玄一出门口,就缩着脖子打了个冷颤,喻生感觉到他这一动作,伸手握了握祝玄的手,凉得像埋在雪里一般。
祝玄恢复了几天,行动已经如常,只是还提不起剑,霜寒剑本就寒凉,他一握后背就撕扯着疼,便只好作罢。这人赖皮一样往亭子里一缩,微微扬脸对喻生招招手说:
“师弟,你有空帮我去看看我那灵羽鹤吧。”
又是灵羽鹤……
喻生长的嘴和舌头像是摆设,每每要拒绝此人的无理要求,舌头就成了石头,半晌说不出个正经,心道:“灵羽鹤怎么就成了你的呢……”
随后又说道:
“那日已经除了它咒印了,眼下没什么问题,在后山呢。近几日那边正忙着修整,过一段时间去吧,你带我一起去。”
祝玄一挑眉,心道这话说的窝心。
距离上次大雪天才过了两三月,山中积雪融的慢,空气还带着凉意,祝玄没坐一会儿就嚷嚷着冷,回屋路上还被柳青元和竹青逮住说教了一通,那人还是照旧笑眯眯地接受这两人的带着疼爱的管教,喻生在一旁看着不知觉嘴角也挂上了笑意。
祝玄忽然扭头对他笑道:
“你的眼睛倒是好看的很。”
“这都哪儿跟哪儿?”喻生脸一僵,笑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是因为我自己想骑鸟儿……
就……
☆、第 6 章
祝玄有近一月的时间,被扣在自己屋子和院外枣大点的地方,伤好后有三月有余的时间,没有了出去闹腾的兴致,整日催促着喻生练剑,自己还要戳在一旁看着。
梅三千先一步离开了天门山,柳青元也在一月后离开前往了东海,竹青还担心没有了这二人在,祝玄恐怕又是要翻了天了,于是便一大早赶了过去。
喻生在亭中端坐,祝玄身上盖了件披风,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侧着头。
一把龙吟剑在空中静立,轻缓柔和地散着灵光,喻生双目紧闭,面色平静。柳青元在的那一两个月,都会来亲自教导喻生。他的资质并不差,甚至因为性子沉稳心无旁骛,竟然比当年的祝玄还要好几分。
半年多时间里,他也逐渐明白过来,当日看到的祝玄演示的剑法,虽说被这人改的花里胡哨的,但却是第一式。第一式剑法虽看着平平无奇,实际意在通过练习达到能与手中长剑通意之能,不然任你把剑抱上千万年,这还是个没有灵性的摆设。
剑是活的。喻生想到。
他闭目凝神间,内府中意识形散神不散,直到他努力将自己的意识形神凝聚在内府中时,眼前竟然出奇地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眼前像是一片广袤天地,脚下流水平静,他一步踏上去就是一朵涟漪,抬头是看不尽的白,不是苍白,是有些刺目的光。他有些疑惑地想到:“师兄当年也会见到这样的地方吗?或是因人而异?”
喻生想到这里,就有些恍惚了,一时脚下控制不住的向前走去,每一步迈出去,他所见的世界便天地色变一番。他茫然在这处走了许久,这里也从无尽之境逐渐有了形态,喻生抬眼看去,天地连成一线落在远处,周围山峦起伏层叠,流水九曲回环,但山沉寂,流水更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