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玄与喻生一对视,反应过来后连忙再行一礼道:“见过江前辈。”
江现道:“不必多礼,快随我进去吧,别再外面站着了。”随后又转身对其他弟子挥了挥手,“你们也不要如此懒散,快散了吧。”
千秋观内也是白玉铺成,正因如此里面常年寒凉,修为稍低便会寒侵入骨很是难耐。祝玄一踏进去,就觉得有些不适,后背的咒印早就开始隐隐作痛,眼下若是再被拉着认一圈人说几句场面话,过后人恐怕就要横着出去了。
不过等穿过前殿时也没见到多少人,走了片刻后,才看见了坐在一旁的柳青元与梅三千,二人向千秋观三位长老行过礼后便被带向了一旁,坐在了柳青元身后。
其中一位长老看了看江现,缓缓道:“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告知?近日大家都来了,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江现似乎有些犹豫,皱着眉看向众人,视线在祝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在柳青元和梅三千身上打了个转,这才拱手道:
“诸位可还记得昆吾山无目将军一事?”
祝玄不知为何,眼皮猛地一跳。
昆吾山千百年来都是四境之患,恶鬼横行之地且无法连根拔除,昆吾外十里都少有人烟,但也正是如此千百年来都少生事端。
梅三千的脸色有些难看,直接道:
“有话就说。”
江现点点头,继续道:“无目将军一称不过是用来吓人的罢了,诸位应当记得,这可曾是我千秋观的弟子滕续,是我的师兄,当年惨遭陷害后,被怨念吞噬。近日北荒南疆两处异动频发,因昆吾位于两地之中,我便前去查看过,不料,在昆吾山中见到了师兄的身影。”
柳青元险些站起来,被梅三千按住手带了回来。江现没有理会周围的动静,有些激动地说道:
“诸位都知,师兄乃玄阳将门子弟,十七岁前都是留在我千秋观的,之后才投入庙堂之地,随后去镇守北荒。可谁曾想没过几年,便被奸人陷害,他一人之力难以阻挡万千昆吾死灵,又无发保护手下万千将士,当夜上万人身死昆吾,就连他自己也被冤魂吞噬。
也不知是为何,他的尸身暂且保留,却没有自己的神智,如今号令万鬼已不是莫须有之名,敢问诸位,若是昆吾有变,该当何如?”
“这……”
“真是滕续?”
……
祝玄听到千秋观那三位长老低语了一阵,再看向前方柳青元与梅三千二人没有动作,一时有些莫不清楚状况。
喻生偏过头低声道:
“师兄,你当日所说昆吾山之事,看来都不是传言了。只是听说这位将军与我派也颇有渊源……”
“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眼下最看不明白的,应当是这位江前辈,他似乎极为迫切地想要除掉无目将军?”
喻生点点头,结束两人的小对谈。
刚一抬头便听到梅三千说:“听你的意思,是滕续非杀不可了?”
江现一顿,叹气道:
“他是我的师兄,我当年一家惨遭杀害,是师兄始终对我照料有加,我又怎么会生出这样荒谬的想法?只是他早已身死,魂魄消散,空留一副躯壳在世,甚至为祸人间。这恐怕也不是他自己想要看到的。
我也知二位与师兄的情谊深重,又怎么会让你们去做此等事呢?”
梅三千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对祝玄喻生说道:“你荆师兄在外,去找他吧。”
他们听了个一头雾水,眼下又有剑拔弩张之势,便听话直接离开了大殿。一出去就见到了坐在树杈上一口一口灌着酒的荆图南,荆图南见到二人后,翻身跳了下来。
“在蜀中没出什么事吧?”
祝玄道:“有劳师兄挂念了,无事。”
“里面在说什么?”
喻生接道:“提到了无目将军,师兄可知道?”
祝玄心道:“何止是提到?打个三百回合还差不多!”
荆图南明显地愣了一下,将酒壶收到腰间,看了一眼大殿的方向说:
“无目将军的名号不是最初就有的。少说也就二百年前,昆吾山里的万鬼崖下死灵涌动,一时生了不少事端出来,听说是这位将军手下将士的冤魂。
要说起来,这位将军与师祖当年一同在北荒设了三道封印,我的师父当时也跟在身边,而且听说师尊当时也是这位将军救回来,送到天门的。”
喻生站在一旁静静听着,祝玄停了片刻问道:
“那千秋观的江前辈又是怎么回事?”
“江前辈是将军的师弟,不过听说将军十七岁便离开了千秋观,想必日后两人来往也应当不多。”荆图南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祝玄呼了一口气,总算大概理清了其中的关系:“江前辈说,在昆吾山见到了无目将军的身影,还提到将军始终没有心智,再加之能够号令万鬼,所以……”
荆图南猛地皱起眉头,直接打断了祝玄的话:“不会是说为了四境安危,要众人除了将军?这话怎么敢在师尊和师祖面前说呢!”
找死吗?
是啊找死,梅三千不说,柳青元这个动辄就想掀房顶的性子,好悬被梅三千给压了下去。
“不过……也不是全无道理。将军生前恪守一方,死后有怎会任由世间受自己残害。只是一个没有神智的凶尸,要真的想害人,可得先走上个十几里才行,似乎有些说不通。”
祝玄点点头,一时觉得有些消化不了,连后背作痛难耐的咒印都要遗忘了,不过喻生还真是学了不少真本事,一眼就瞧出来了,直接上来接道:
“是说不通,何况师父和师祖都与这位将军相识,到时若真是闹到了昆吾山,还不知会如何处理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荆图南一时也理不顺了,还真不知这两人会不会因为念及私情而放任昆吾不管不顾?他正想接话的时候,祝玄头上已经冷汗泠泠了,顿时吓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脸色难看地问道:
“怎么了?”
祝玄摆摆手,忍着疼咬紧牙:
“陈年顽疾,最近没怎么放在心上,没事。”
喻生也顾不上再和荆图南说话,直接上前去扶住祝玄,荆图南说:
“去我近日住的地方。”
祝玄天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从来不把咒印放在心上,什么疼痛什么失去意识内息紊乱,这对我们祝大爷往日历程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可是近日祝玄发觉,咒印像是扎根在自己体内以骨血为养料的种子,正在迅速地抽芽疯长。除了这三年的所有症状外,发作时还时常难以视物。
眼下他们都在东海,四境之事还没有解决干净,暂时无法回到天门,便没有告知喻生,自己还在颇为辛苦的瞒着。
喻生心细如发,见祝玄的双目涣散脚下还带着点试探的前进,问他:
“看不到吗?”
祝玄太阳穴抽了两下,索性直接闭上了眼:
“不是……”
☆、第 16 章
祝玄再一睁眼时,先是一碗久违的药伺候着,他皱着眉瞥了一眼喻生举在眼前的药,又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喻生,心里颇为感叹这人的行动力。
不过嫌弃归嫌弃,喻生冷着脸往这里一戳,他自己再本着大局为重的原则,还是将这药端起来喝了。喻生盯着祝玄喝了这碗药后,又冷着脸走了出去。路过正赶过来的柳青元和梅三千时,也只是不冷不热地打了招呼转身就走。
梅三千挑眉看着柳青元:“像不像你!你就说像不像你当年因为我不带你下山那会儿……”
柳青元直接上手捂住了梅三千的嘴。
祝玄看在眼里,一时间觉得不仅自己,天门上下怕是都有些疯?难道这疯病还能全数传授不成?他掀开压在身上厚厚一层被子,觉得站立视物都没有问题时,才大步向那两人走去,边走心里还道:
“这地儿怎么这么大……”
“师父,师祖。”
柳青元换了副正经做派,看着祝玄脸色有好转便放下了心:“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自己不能上点心吗?”
祝玄心里不服,嘟囔道:“反正也死不了……”
不料这话被柳青元听到了,这人直接炸了:
“你说什么!”
梅三千不说话,先笑为敬。祝玄也趁柳青元回头看师祖的功夫,从门边溜了出去。
梅三千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了,不停地说道:
“太像了太像了,我跟你说你那会儿也是这个样子,出门看着一本正经,一回来脾气比谁都大,哈哈哈……”
柳青元拦也拦不住,索性不拦,直接不说话等着人自己停下来。梅三千不知想起了什么好笑的陈年往事,一个劲儿地在柳青元耳边说,柳青元气急了:
“你有完没完!”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哈哈……”
半晌后,梅三千都笑出眼泪了,走过去戳了一把柳青元的腰,压低声音问:
“那不说其他的,我们换个问题探讨,比如……阿絮当年离开,是不是为了滕续,事到如今你还要帮她瞒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