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擦了把汗,躬下身子慢慢扶起雪狐,道:“算了算了,我们尽量躲避他就是了。”
面临双重打击的雪狐猛然推开它,撒泼道:“躲?怎么躲啊!?都快金丹期的人了,手指简单一勾就能粉碎大石,你说这该怎么躲啊!?”
嚎完就又埋头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向来同凤迟龄一样喜静的洛潇对此,也是没法再处之泰然地听下去了,于是他提醒凤迟龄道:“龄儿,我看如今无忧的修为也在竿头直上,把玩弹弓的本事也是不容小觑,小狐狸们光是这样挨打下去可不是法子,不如就准许它们还手,与无忧过过招,这样它们四个哪怕是受了再重的伤,估计也不会有怨言。”
凤迟龄直直望着棋盘,似乎对此并不上心,轻飘飘地应道:“嗯,那就这样吧。”
可能也只有这个人发话,他才会句句都应。
而此话一出,雪狐猝然从地上坐起半个身子,目光呆滞,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的嘛龄兄?真的可以还手吗?把那小子往死里打也可以吗?”
它越问越兴奋,可不待对面人作出回应,边上的银狐却连忙劝道:“雪狐,不论怎么说,他好歹也是龄兄的师弟,你这样说岂不是故意让龄兄为难吗?”
雪狐一听,开始有些迟疑:“啊……”
凤迟龄似乎是真的不想多说几句话,也不想再听它们在自己耳边叫唤,须臾,他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维持着托着下巴的姿势,尤为慵懒地道:“无所谓,随便你们怎么打。”
雪狐激动万分地跳起身来:“耶!”
银狐苦笑着摇头道:“唉……”
望及自己徒儿今日的状态很是奇怪,洛潇深深地盯着对面人看了半晌,可思来想去,却又说不出眼前这个人到底是哪里奇怪。
过于安分?近来五年的确都挺安分的,并非只限于今日。
过于冷淡?这孩子从小性格便有些变化莫测,若谈起他冷若冰霜的一面,三天里头话不超过两句也是常事。
洛潇端起桌案上的一碗茶,放于嘴边轻轻吹起,垂眸问道:“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啊,心情不佳吗?”
“没有,师尊想多了。”凤迟龄望他不再掷棋,便拿起桌上的一把折扇,旋转过身面对于小狐狸们后,兀自扇动道,“四雪,你先去我房间里候着,等会儿我有话要问你。”
四雪是凤迟龄对雪狐的称呼,他对这几只小狐狸的取名方式,也都是由大到小来取的。
例如金狐为老大,就叫大金;银狐为老二,就叫二银;火狐为老三,就叫三火;雪狐为老四,自然也就叫四雪。
不得不说,除了四雪,其他三个称呼是各有各的滑稽。
大金二银估摸着先不提,只能遐想到隔壁村里的大憨,三火这名字取得可真是歪打正着,三火,散伙,真是吉利!
所以除了四雪,其他三只狐狸都在默默祈祷不要让凤迟龄叫它们的名字,除了它们自个儿没耳听外,可不想看到上官允那二傻子少爷听到后,又一次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
听闻他语气,察觉到事情貌似没那么简单,雪狐讪讪点头道:“明白了。”
看着雪狐默默退下去,凤迟龄欲言又止:“二——”
银狐登时毛发一竖,爪子微僵,在瞥了眼还在倒头大睡的上官允后,心底里才缓下一口气。
还好着小少爷在睡觉,万一又让他听见了,后果可想而知!
可谁知之后凤迟龄并没有叫它,只是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顿了顿,他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背起晕倒的火狐的金狐,道:“你们若是伤的重,可以先回灵虚境里去。”
金狐笑着婉拒道:“不用了龄兄,火狐其实没事,就是胆子太小,吓得晕了。我们之中受伤最重的还是雪狐,它都没什么事我们还能有什么事。”
凤迟龄:“……这样,那下去吧。”
目送它们离开,洛潇将手中的茶碗放回桌上,问道:“你要问你的小狐狸什么?”
凤迟龄没有看他,眺望向门外的风景,语气平淡地道:“没什么,只是问无忧最近的状况怎么样。”
洛潇顿了片刻,嘴角浅浅勾起,却瞧不出高兴,道:“只是想问这个的话,方才就可以问了,何必要单独去问?又不是什么需要刻意隐瞒的事。”
凤迟龄淡然回答道:“师尊你有所不知,无忧的修为已经停滞在筑基后期好些时日了,若不找出问题所在,只怕是很难突破。”
洛潇道:“虽是如此,但那孩子如今年龄方值十八岁,能走的路途还很长远,在这样的年龄段尚能到达筑基后期已是非常不容易,你也不用如此心急。况且,你会只因为这个而闷闷不乐?”
闻言,凤迟龄没有接话,从坐席上下来,转过身面对洛潇,浅浅颔首一礼,道:“弟子是在二十六岁时迈入金丹初期,从金丹到元婴却是用了几百年,直到现在,修为也是久久停滞不前,自是打从心底希望自己的师弟比起我来能更胜一筹——况且师尊近日不是要闭关修炼吗,您就算到了化神期,尚且如此刻苦,作为小辈的自然要跟紧脚步,所以弟子为师弟的操心,也是应该的。”
洛潇一时之间竟没法再说话。
让他说不出话的原因,不是因为凤迟龄说的这些话有多么假,而是他这两声“弟子”的自称,无不让洛潇为之一愣。
在洛潇的映象里,凤迟龄可从没在他面前自称过“弟子”。
如今这么毕恭毕敬,程门立雪,还能想到为他分忧,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绝无仅有!
一时之间,洛潇还以为他生病了,神情立马变得担忧起来,脱口而出道:“身体可有不适?”
“……”凤迟龄道,“没有。”
不知是否为错觉,他似乎在这句“没有”中听出了几丝故意克制的忍耐,这下子可真是半点都摸不着头绪了。
换作在以前,他这个乖徒儿能学会半点克制,洛潇指不定会高兴许久,可到了现在,这份克制却不禁让他心中骇然。
洛潇喝了口茶,将这份骇然压下,闭目问道:“这五年来,你修为可有任何长进?”
凤迟龄直言不讳道:“没有。”
洛潇举着杯子的那只手微微顿住,过了会儿才叹道:“也是。”
“罢了罢了,你有自己的想法,不方便说也没关系。去吧,可别让你的小狐狸等急了。”
于是凤迟龄冲洛潇作揖后扭头便走,像是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看得后者笑得愈发无奈,摇了摇头。
终究是几百岁的大徒弟,心思是越来越留不住了。
缠绵又轻柔的春风吹拂,吹得树上枝叶细微曳动,斑斑驳驳的光点散射下来,映在树林里来回穿梭的黑色身影身上。
泛着金色的光线透过树荫,照在那白皙的脸庞上,那张精致脸蛋霎时便如一块无暇美玉。个子颀长,行走之间脊背挺直,如同青竹,神|韵独超,气宇不凡。
荆无忧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笑意,在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堂而皇之地进入木屋门槛,迈入进去的瞬间,稍一抬眸便是将目光锁定在与自己正对面的桌案上。
可在见到映入眼帘的只有洛潇一个人与下到一半的棋局时,目光微微一顿,噙在脸上的浅浅笑意蓦然消失,接着微微昂起下巴开始四周探望,从神情上瞧去,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
待一道冷飕飕的视线悄无声息地扫过倒在一旁桌上,睡的人事不知,地老天荒,还在哈喇子的上官允时,像是看到什么刺眼睛的东西,默不作声地蹙起眉头,迅速移开。
望他进来后的这番神态,洛潇讪讪笑道:“无忧,你大师兄刚离开。”
听闻所寻之人不在此处,荆无忧旋即正色,轻咳了声缓解尴尬,道:“回师尊,弟子找的不仅是大师兄,还有那四条狐狸,师尊可知其去处?”
洛潇阖上凤眸,笑着摇了摇头。
见状,荆无忧抱臂思忖,故作为难道:“那就难办了。”
仅仅一上午时间,四个活沙包就都跑得一个不剩,距离近日来最期待的“明天”还有好几个时辰,闲来无事的,这叫他该如何打发?
……师尊的话,别想了,打不赢。而且他近日即将闭关,就不叨扰了,至于其他人……
想到这儿,荆无忧的视线才再次飘到上官允脸上,稍稍眯起眼信步走去。
待走到他身后,望他此刻睡地正沉,犹豫片刻,举起一手,停在空中不过眨眼间,随即落下,毫不留情地往上官允脑袋上一拍。
“啪”的一下清脆响亮,拍得这睡白日觉的人突然惊醒,“唰”一下直起身子,额前碎发凌乱,狭长的狐狸眼朦朦胧胧,目瞪口呆地平视前方,四肢僵硬,一动不动,似乎不知今夕何夕,从侧面瞧上去莫名好笑。
等那张笑逐颜开,看似天真无邪的俊美脸庞闯入视线后,上官允才意识到这小王八羔子又在没大没小了,当即就要冲上去和他打架:“荆无忧你小子活腻了不成!没看见你师兄在睡觉么!!”
荆无忧身子微微一斜,轻松躲过对方的拳头,不以为意地笑道:“二师兄,我们出去过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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