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誓言 (飞鸟临溪)

　　说什么不见就不见当然是骗人的。林夏刚走，归蓝就充分利用资源，立刻拨通了李明成的通讯。虽然总是对他板着脸，但李明成是真的很希望能多多照顾归蓝的，在归蓝提出想去驻地参观后他立刻就同意了，还主动说要来接他。有了光明正大能出医院的理由之后，归蓝以惊人的劲头汗如雨下地复健了好几天，把负责的徐医生都吓了一跳。

　　虽然很对不起林夏，但归蓝知道他一定要去见卿晓一面。他不喜欢把事情弄得模糊暧昧，就算卿晓不想见他了，他也想知道确切的理由。而且卿晓还是他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就算肯定会被拒绝，归蓝也绝不会将这份心意默默藏在心底。他会告诉卿晓自己的感情，不仅因为卿晓有权知道，也因为他想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这样下定决心后，归蓝这天早早地起来做完了复健，洗了个澡，换下病号服，思虑再三还是拿起了能为他壮胆的小拐杖。

　　到时候尴尬的话不知道手放哪里还能抓着拐杖呢，带上带上！

　　于是当李明成开着悬浮车在医院门口缓缓停下时，就看见归蓝正站在和医院门口的几个士兵聊天，归蓝看到他后连忙和他们告别，从其中一个士兵手里接过拐杖扛着小跑过来。

　　李明成：“……”所以这孩子为什么要带拐杖？

　　虽然一头雾水，李明成还是板着脸下来帮归蓝开车门，对着向自己敬礼的士兵们点了点头，问归蓝：“拐杖给你放后面？”

　　归蓝低头看了看拐杖又看了看李明成，脸红了红，“嗯、嗯……谢谢。”

　　归蓝坐在副驾驶，李明成目视前方开着车。归蓝有些不知道该和这位刚硬严肃的军官说什么，都已经做好了一路沉默的准备，却没想到李明成先开口说话了。

　　“怎么了，这么紧张干什么，你李叔叔很可怕？嗯？”明明是在开玩笑，可从李明成嘴里说出来就像责备似的。

　　归蓝没想到自己的紧张一下子就被李明成看出来了，赶紧摇头，“没没没。”

　　李明成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随口一问，“看你这坐立不安的样子，该不会是去表白的吧，啊？看上我们哪个姑娘小子了？”

　　“？！”

　　归蓝惊得一下子被口水呛住，咳得满脸通红，动静之大把李明成也吓得不轻，赶紧把车停到路边，都已经准备往医院掉头了。归蓝好不容易才从医院出来，赶紧阻止了李明成的大惊小怪。

　　“不是我大惊小怪，是你反应太大了吧？”李明成皱着眉给归蓝递水，“怎么了，说中了？真是去表白的啊？”

　　“嗯……我也不知道。”归蓝抿了抿唇，虽然在李明成面前难免有些拘谨，但他并不打算说谎，“其实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要说什么暂时也没想好。”

　　他其实不确定卿晓见到他会是什么表情。几天下来，他也冷静了一些，其实想当初，卿晓只是和他伪装成情侣，那些温柔的举动说不定也只是演戏。但即使是如此，他还是喜欢上卿晓了。对于自己的心意，他是不会逃避的。

　　只是想到卿晓说不定不会给他说出这些的机会，归蓝的脑袋就有些沮丧地垂下来。他就算丢掉拐杖，也追不上全力逃跑的特种兵啊……

　　和归蓝碰过面的特种兵李明成心里都有数，一听归蓝这么说，李明成就知道他在说谁了。虽然心情有些惊讶又有些复杂，但他总觉得事情变成这样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一边是亲手一路培养过来的下属，一边是故交家备受宠爱的孩子，至今未婚的严肃长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不知道是为有人要拱了自家白菜感到不满好，还是该替年轻人的恋爱加油鼓劲好。话又说回来了，到底谁才是白菜这一点他就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李长官半天才开口：“咳、卿晓是吧。他……挺好的，以前也没有过女朋友。男朋友也没有。那……他喜欢男的？”

　　归蓝十分惊讶于看似与八卦无缘的李长官竟然知道这些，但听完最后一句话，他的脸色又沮丧起来。“不知道呀……”

　　李明成：“……”他就不该说话。

　　悬浮车终于开上了前往驻地的路，李明成实在不知道怎么与归蓝这个年龄的孩子相处，最后只好沉默。说起来他还曾经接送过归蓝去幼儿园，那时候这孩子就长得粉雕玉琢的……所以到底谁才是白菜？！怎么总觉得是卿晓把人家孩子的心伤到了？等等，卿晓才是自己的下属？

　　和沉浸于混乱的李明成不同，归蓝倒是很快就从沮丧中走了出来。李明成这么一问，他突然就没有刚开始那么紧张了。因为知道卿晓是温柔的人，即使会被拒绝，归蓝也相信他不会说出伤害人的话。

　　好不容易决定还是对归蓝说个加油的李明成转过头，就看见归蓝已经笑眯眯的很开心的样子，丝毫没有刚才的不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李长官决定将任何他不能理解的事统统归为恋爱的不可理喻。

　　他就不该试图理解年轻人的世界的。

　　*

　　有了李明成的护送，归蓝畅通无阻地进了特种兵驻地。因为第一大队近期都不会出任务，队员们多数都在训练或休息，李明成也有公事要办，留下归蓝一个人往宿舍区走。

　　归蓝知道不太方便去训练区直接找人，所以慢慢顺着宿舍区的走廊找卿晓的房间。因为卿晓是尉官，住宿条件要比普通新兵好一些，他的房间在住宿区上层，是配有独立卫浴的单人间。

　　按照卿晓的性格，归蓝猜他即使在休息日也还是会去训练，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还是按了按门边的访客按钮。

　　这次归蓝猜错了。银灰色的自动门很快打开，发丝还滴着水的卿晓站在他面前，紫色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睁大了。

　　卿晓完全没想过归蓝竟然会来，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眼前，他原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归蓝了，脑海一片空白，连手里的毛巾掉到地上都丝毫没有察觉。

　　而归蓝则在一开始的惊讶后很快反应过来，拿起拐杖就往房间里面气势汹汹地冲。虽然已经能行动自如，但芯片带来的怪力后遗症仍然没有消退，他几乎是撞在卿晓胸口，把他撞得倒退了好几步。卿晓虽然已经无法思考，但身体还记得要保护眼前的人，在失去平衡之前他甚至还在空中调整好了姿势，好让归蓝摔在他身上。

　　归蓝可怜的拐杖惊天动地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响声，随之是卿晓摔在地上的沉闷撞击声。但归蓝没有余力去管这些，他生怕卿晓会把他掀开逃跑，一把抓住卿晓虚扶在他腰上的手扣在地上，双腿还夹紧了卿晓的腰，自以为做出了一套完美的擒拿动作。

　　卿晓确实完完全全可以挣脱的。但他既没能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又连触碰归蓝都不敢，竟然就这样被归蓝老老实实地扣住了手腕压在头顶，以仰躺的姿势被归蓝俯视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他还从未见过归蓝这幅怒目圆睁的样子。

　　归蓝看到卿晓，本来都平息得差不多的委屈与伤心又卷土重来。虽然难过，但他还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你为什么不想见我？”

　　卿晓不敢与这样的归蓝对视，紧紧地咬住唇，垂下眼睫。但归蓝不给他逃避的机会，他从高处俯下身来，充满侵略性地逼迫卿晓抬头。卿晓刚一抬眼，就看见了那双漂亮却暗沉的黑色眼睛，那毫无笑意的眼神刺得他心痛。

　　但他能说什么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卿晓把嘴唇咬得更紧。

　　“为什么啊？”归蓝又问了一遍，知道得不到答案，他就继续说了下去，“是因为我知道了你是植入者？还是因为你其实不屑认识普通人？”

　　“不是……”

　　“我还以为，至少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的，”归蓝想起之前那个拥抱，心里涌起浓浓的失落，“是我想多了吧。但你……那天明明都到楼下了！”

　　那天、被看到了？！

　　归蓝的声音颤抖起来，卿晓慌乱地去看，发现他真的红了眼眶。卿晓心痛得呼吸不过来，但归蓝却很快恢复了平静，用他从未听过的冷淡语气说道，“如果讨厌我，希望你至少能告诉我理由。”

　　——不是的！

　　卿晓下意识地摇头，但归蓝没有看见。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轻声说道，“抱歉了，会让你为难吧？但我无论如何都想知道。”

　　“不是……怎么会讨厌……”怎么可能讨厌啊……别再这样说了……！

　　想要伸手去触碰归蓝的脸颊，想要告诉他，想要一遍遍地道歉。但是最后的一丝理智阻止着卿晓。不可以说，那会成为归蓝的负担。

　　“那……是为什么？”归蓝凑得更近，仿佛不愿意漏看卿晓眼中的任何一抹神色一般，他静静地看着卿晓颤抖的双眼，让卿晓无处可逃。

　　“我……”

　　卿晓就知道，被归蓝这样注视着，他是不可能撒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