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誓言 (飞鸟临溪)

　　然后他就看见一位褐发褐眼的青年正站在不远处，笑着对他打招呼。

　　“林夏！”

　　几个月不见，林夏还是一如既往的阳光帅气，他放下扬起的手，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小跑着来到归蓝面前。

　　“你坐着就好了，我坐这里可以吗？”看出来归蓝动作有些迟缓，林夏急忙按着归蓝的肩膀不让他费力，见归蓝点头后自己也自来熟地坐到同一张沙发上。他一身休闲打扮，看上去气色不错，比起军人反倒更像邻家的大哥哥。

　　“听说你醒了，我刚结束任务就来了！”他看上去很高兴地说道，“终于见到你啦，怎么样，没什么不舒服吧？”

　　归蓝点点头，“是李长官告诉你的吗？”李明成前几天也来看过他，言语间多有愧色，归蓝知道是因为那条命令的缘故。因为李明成和卿晓一样，不是善于交流的人，所以只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归蓝突然发觉这已经是最近不知道第几次想起卿晓了，因为心中的违和感笑容一滞。说起来，除了和林夏一起送花的那一次，他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今天也……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休息室的走廊，那里不出所料的空无一人。

　　林夏敏锐地察觉到归蓝在走神，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收回思绪，归蓝摇摇头，“没有。你最近很忙吗？不会耽误你时间吧。”

　　“嗯？不会啊。”林夏露出一个“你担心过头了”的表情，“追捕饕餮已经快要收尾了，马上就能大休假啦！对了对了，因为这次的事，大家的芯片都要进行升级，所以会暂时休息，把事情交给其他几个大队。”

　　　因为这一次，国家没能预料到孙志华真的研发出了数据干扰装置，所以才让卿晓受了暗算，不然也不需要归蓝如此拼命。为此不仅归蓝的医药费被全数报销，归教授夫妇还获得了一大笔经费当做补偿，他们连日来就是在为芯片升级作准备。升级后的芯片将关闭和外界交互的功能，虽然自此成为一次性消耗品，但也杜绝了任何可能干扰甚至控制植入者的途径，总体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大概是因为久违的休假就要来临，林夏十分期待，神态也放松又随和。归蓝眨了眨眼，总觉得丝毫没有提到卿晓的林夏十分可疑。

　　按照林夏的性格和他跟卿晓的关系，怎么也不可能对归蓝只字不提的。现在关于芯片的事已经不需要对归蓝保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卿晓让他不要提及自己。

　　归蓝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混杂着委屈生气和伤心的情绪，一下子就开心不起来了。明明他一直期待着再和卿晓见面的，想确认他的伤是不是都好了，还想和他说说开心的事。结果，结果卿晓其实根本不想见自己吗？明明那两天他们一直形影不离，卿晓的温柔，担心和最后嘶吼着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那些都是真实的啊……

　　心脏钝痛的感觉将归蓝拉回现实。身为遍阅恋爱轻小说的青春大学生，要是再不明白这种感情是为什么会出现就太迟钝了。

　　归蓝调整好表情，对林夏笑了笑，“挺好的呀。那你休假了我可以去找你玩吗？我一直都想去看看特种兵训练呢！”

　　林夏的笑容僵了僵，有些迟疑地问：“呃、你身体没问题吗？”

　　归蓝指了指他的小拐杖，“没事呀，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坐电动轮椅。”

　　“那……医院会让你出去吗？”

　　“当然啦，特种兵的驻地不就在军区里面吗？不离开军区我哪里都可以去。李长官说的。”归蓝毫不犹豫地说谎。

　　林夏没辙了，“可是……归教授和季教授……”

　　“对了对了，芯片升级爸爸妈妈也要在场，正好我们好几天没见面了！”归蓝笑得很灿烂，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林夏觉得自己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他正苦思冥想，抬起头时，发现归蓝好整以暇地歪头等着他的下文。

　　林夏知道自己暴露了。

　　“我、我是说……”心中警铃大作，林夏心慌不已，他现在十分后悔低估了归蓝，在归蓝面前毫无防备。

　　“卿晓不想见我，对不对。”归蓝的笑容褪去，以陈述的语气说道。

　　“是……啊不对，不是！”林夏烦躁地挠挠头发，“你别生气，他那家伙你也知道，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去跟他说……”

　　归蓝垂着眼睛，那双本该熠熠生辉的黑色瞳仁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一般暗淡，让林夏看得心里也难过起来。他不等林夏在说什么，拿起自己的小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戳，站起来冷淡地说：“不用了，不见就不见，你让他放心好啦。”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他抿了抿唇，勉强笑了笑，“对不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的。”

　　但归蓝越是这样，林夏就越是觉得内心受到了谴责。把归蓝亲自送回病房后，他小心地关上门，然后怒气冲冲地大步冲向电梯，惹得好几个护士惊呼不已。

　　“你到底为什么不去见他？！”

　　林夏风风火火地冲下楼，对着等在楼下的卿晓就吼。

　　“他察觉到了？”卿晓淡淡地问。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林夏大大咧咧的本来就不是擅长隐瞒秘密的人，而归蓝又那么聪明。

　　似乎是放下了心来，又似乎是有什么突然从心里消失了一样的失落，让卿晓觉得有些茫然。

　　林夏气呼呼地吼道，“我真庆幸你没看见他刚才的表情，你不是喜欢他吗，啊？！你知不知道他一直都很担心你，就算对陌生人这样也过分了吧？！”

　　卿晓像雕塑一样静立在悬浮车边，闻言睫毛一颤，却没有回答。

　　林夏看着他这样就来气，天知道为什么平日向来果决刚毅的队友在恋爱上如此患得患失！他冷笑一声道，“这样也好，要是归蓝真的喜欢上你这种人，还不知道要多辛苦呢！”

　　“……不会的。”卿晓沉声道。“到此结束了，我本来就不该和他扯上关系的。”说到这里，熟悉的钝痛从心口传来，卿晓嘲讽地叹了口气，声音轻了许多，“再也……不会让他露出那种表情了。”

　　林夏看着卿晓失神的样子，到了嘴边的狠话最终还是被他咽了下去。他心情也不好，敲了敲悬浮车门，没好气地哼哼，“随你了，走吧。”

　　“嗯。”

　　悬浮车平稳地驶出医院停车场，向日落的方向而去。

　　窗外是和那天一样的金橙色天空。

　　卿晓定定地望着层次分明的彩云，无意识地抓紧了胸口的布料。

　　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副作用吧？不管看到什么，只要一闲下来，他就会想到归蓝。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归蓝回头看见自己受伤时瞳孔骤然紧缩的样子。明明是一直都能冷静自处的归蓝，却为了他露出了那样悲痛的表情。

　　他不配的。

　　他什么都没能做到，不仅没能守护归蓝的笑容，也没能保护好他，最后还因为自己的无能，让归蓝受到了那样的伤害，还差点脏了他的手！！

　　他凭什么还喜欢归蓝？！

　　明明早就想好清楚了这一切的，可是卿晓却迟迟没有丢掉那支偷偷留在房间里的自动铅笔，想起归蓝时心脏也仍然会痛。

　　伤愈之后他立刻去见了归蓝，但那时归蓝的状况还不太好，他只能隔着玻璃罩远远地看一眼。归蓝当时整个人泡在修复液里，漂亮的小脸毫无生气。他知道归蓝苍白的皮肤下是严重损伤的肌肉，有好几处皮肤破裂，露出里面鲜红的肉来。归教授夫妇一边调试着设备一边掉眼泪，那场景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落荒而逃——他几乎是跑着出了重症病房，心痛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回过神来时，已经满脸是泪。

　　后来的五个月，他像疯了一样作战、受伤，伤愈后又立刻出发。连李明成都看出他有些不对，劝他节制一些。因为他坚称是自己失手杀死了孙志华，大家都认为他是不满自己的失误才如此好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想逃避心中的愧疚。

　　如果能在归蓝醒来之前把饕餮完全消灭，就能让他少受一些威胁吧？

　　他其实从没想过要让归蓝知道自己的心意的。归蓝和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件事过去以后，归蓝就该回到以前的生活——或许安保会严密些，行动会受到限制，但至少能和其他人一样顺利地完成学业，工作，然后……然后找到喜欢的人……

　　这样就好了。忘掉这一切，把曾经见到的鲜血和死亡都当作是一场不愉快的噩梦，然后幸福地生活下去吧。而他会一如既往，在城市的暗处保护他，远远地注视他的笑容和喜悦。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赶上啦！开心
归蓝终于开窍啦！





第15章 第 15 章
　　归蓝扛着小拐杖，在医院走廊慢悠悠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