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人间 (莫然如风)

　　他叹了口气，忍着胸膛刀搅的疼痛准备转身，房门却在这一刻开启。
　　他惊喜地抬起头，却被女一号布满泪痕的脸吓了一跳。
　　短暂的对视，他的目光倾诉着说不出口的心疼，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女人正为另一个男人黯然神伤。
　　“咔！”导演的声音插了进来，“很好，休息一下，准备下一条。”
　　两位化妆师立刻走进镜头，给两位演员补妆。
　　苏磐贴着门口，脸对着化妆师，眼角余光瞥向姜颖。
　　刚才房门打开的瞬间，他的确被姜颖吓了一跳，不是她那以假乱真的满脸泪痕，而是那张肿胀的脸。
　　充了气般的面颊，两只红肿的眼睛，白到有些不正常的肤色，让姜颖看起来像个新鲜出炉的尸体。
　　可当他定睛细看，姜颖的脸又恢复了正常，还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红红的眼睛不但不会让人觉得可怕，反而会激起男人骨子里的保护欲。
　　这是怎么回事，网上照片看多了产生幻觉了？
　　“苏老师，待会镜头会从正面拍你的脸，你愣一下然后马上说台词，停顿不要太长。”导演知道苏磐是江天工塞进来的艺人，虽然之前连对方演过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不妨碍他对苏磐恭恭敬敬。
　　导演有种预感，这部戏能不能火也许不在姜颖，而在这位男二号，江天工旗下的男二号。
　　苏磐礼貌地表示自己知道了，其实他不止一次提醒导演不要叫他老师，他才从龙套转到主要角色，剧组里随便拎出个演员都比他有资历，可导演坚持这么称呼他，他也只能随导演瞎叫了。
　　再次开拍，苏磐面前房门打开，里面的女一号换成了摄影机，苏磐表情不变，短暂的愣神后他皱起眉头，一脸关切地说：
　　“你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
　　镜头切换，女一号已经坐到沙发上继续喝酒。男二号站在茶几前看了会，无奈也开了罐酒，坐到女一号身旁陪她喝。
　　他太了解她，劝慰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她心里的伤只能由她自己去舔舐，而最终将她治好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他。
　　“你说他怎么那么忙呢？我过生日的时候他忙，他过生日的时候他也忙，我加了两个礼拜的班就为了能提前回来给他过生日，结果呢？他一句忙就把我打发了。”
　　女一号流着苦涩的泪，喝着苦涩的酒，依偎着内心苦涩的男二号。
　　“忙，就他忙！”女一号咆哮着把酒瓶子摔出去，一头扎进男二号的怀里。
　　苏磐和姜颖坐得很近，姜颖声嘶力竭的吼叫震得他脑袋嗡嗡直响，他维持着男二号的心疼和纠结转过头，正对上姜颖扎过来的脸。
　　那是一张肿胀苍白的脸。
　　苏磐没有心理准备，下意识做了个惊恐的表情。
　　“咔！”导演的声音再度插|入，“苏老师，你情绪不够饱满，化妆补一下妆，咱们再来一条。”
　　苏磐冲在场所有工作人员做了个抱歉的动作，然后向姜颖道歉。
　　姜颖摆摆手，她是个有资历的老演员，ng这种事经历多了去了，多拍几条不叫事。
　　趁补妆的机会，苏磐多次偷瞄姜颖的脸，那张脸和平时没有丝毫两样，可他为什么会一而再看到那张肿胀的脸？
　　他想到了网上那些照片，昨天的想法突然就被推翻了——
　　那些照片会不会根本没被处理过？
　　也许，它们只是诚实记录了姜颖的脸。某个瞬间的脸。
　　

　　☆、第40章

　　有了这个猜测，苏磐快速镇定下来，调节好面部表情开始第二次拍摄。
　　这回姜颖没有突然变脸，苏磐的情绪把控很到位，这条过了。
　　整场哭戏对演员的消耗非常大，姜颖拍完之后就回保姆车上休息去了。其他人忙着搬器材转场，苏磐想帮忙被导演拦住了。
　　苏磐知道自己非要帮忙反而落了导演的面子，只好跟着江天工给他配的助理小刘去休息。
　　江天工对艺人从不吝啬资源，但也绝不娇惯艺人，柳萧萧那么跋扈的人也是在红了之后各个剧组上赶着给优待，她慢慢才飘起来的。江天工和苏磐有那么多纠葛，他也没向剧组狮子大开口要这要那，所以苏磐在剧组的待遇和十八线艺人没两样。
　　不过江天工让小刘把他的车开到片场给苏磐用，这是他个人给开的小灶。
　　苏磐很少上车休息，他觉得当演员的多在片场待着有好处，既能和其他人实时沟通更快适应剧组的拍摄方式和节奏，又能瞧瞧其他演员如何表演来提升自身的演技。每次拍完自己的戏份就把自己锁进车内封闭起来的演员，演技再好也很难受剧组待见。
　　可今天，苏磐主动要求小刘把车开过来，小刘看看苏磐明显不好的脸色，赶紧跑去开车。
　　见苏磐钻进价值不菲的豪车，片场展开了小范围的八卦。
　　“那个苏磐什么来历啊？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上来就演男二号，导演还对他那么客气。”
　　“他你都不知道，江天工新签的艺人啊。”
　　“真的假的？江天工手下的新人都很低调，把豪车开到片场炫富的他是头一个了吧？刘宸你们知道吧，他刚签给江天工拍的第一部戏我参与过，那时候刘宸天天搬着小板凳在片场坐着，别说豪车了，打车都得算算距离再招手。”
　　“我也听说过，刘宸刚出道的时候没少被导演骂，可你看看咱导演那态度，啧啧啧。”
　　“我看啊，那小子能被江天工签下来就不简单，不是富二代就是背后金主够牛逼。”
　　“我看他不像富二代，你瞅他平时穿的衣服哪件是大牌。”
　　“有金主的也没有他那么穿的吧？”
　　“那可说不准，可能金主抠门，舍不得给掏钱呗。”
　　“舍不得掏钱还给他配豪车。”
　　“给他配豪车又不是送他豪车，充充门面而已，又不掏自己腰包，这种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事也就金主才干得出来，土豪亲爹妈哪有这么算计儿子的。”
　　“有道理。”
　　“有道理。”
　　于是向来在剧组人缘颇好的苏磐迎来了人生第一段小道传闻——
　　被某抠门金主包养，只借豪车装样子，连件像样衣服都不舍得给买。
　　传闻当事人不知道自己在短短几分钟内被传成什么鬼样子，他正给江皓阜发信息。
　　苏磐：忙吗？
　　江皓阜：忙。
　　苏磐：……
　　江皓阜：（微笑表情）
　　苏磐无语，他发现江天工偶尔皮一下的时候格外欠抽。
　　苏磐：说正经的，你听说过人有两张脸吗？
　　江皓阜画风终于恢复正常。
　　江皓阜：哪种情况的两张脸？
　　苏磐把他今天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又上网找了两张姜颖脸部僵硬的照片发过去。
　　江皓阜：你在哪里？
　　苏磐：我在车上。
　　他看看驾驶位上的小刘，决定发挥下艺人的特权。
　　“小刘，帮我去买杯咖啡吧。”
　　“好嘞。”小刘立刻下车跑没影了。
　　苏磐：车里就剩我自己了。
　　江皓阜发来视频申请，苏磐接了起来。
　　“姜颖的那组照片我看过，她和柳萧萧正在抢一个化妆品代言，本来品牌老总更喜欢姜颖，就因为这组疑似整容的照片，老总把代言转给了柳萧萧。”
　　江皓阜顿了顿，问：
　　“你确定她近期没整容没打针吗？”
　　他只负责把苏磐送到剧组，没和导演以外的人碰过面。
　　“进组前整没整过我不知道，开拍以后肯定没整过，时间根本不允许。”
　　苏磐往姜颖保姆车的方向瞧了眼，正巧姜颖下车，他急忙把镜头对过去，
　　“你看她现在，和照片上完全不一样。”
　　江皓阜盯着屏幕看了半天，距离有点远，他看不太清楚，但依稀能辨得出姜颖的脸还是美的。
　　“刚才拍摄的镜头你看过吗？”他知道苏磐有这习惯。
　　果然，苏磐点头，
　　“看过，可第一次镜头对着我，第二次镜头在侧面，只拍到个她扑到我身上的后脑勺。”
　　猜想姜颖可能有两副面孔之后，他就在休息的时候看过刚刚拍摄的画面，可惜两次正对镜头的都是他，根本没记录到姜颖的不对劲。
　　“姜颖是女一号，有很多特写镜头，有什么不对劲的一定会被拍下来，这种画面一旦拍下来肯定会传出消息。”江皓阜想了想，说，“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就当什么都没发现，照常拍戏。我这边找找跟她合作过的导演和摄影师，看以前有没有过类似情况，过两天我去剧组和你汇合。”
　　苏磐瞅瞅拐进街道正撒腿往车这边跑的小刘，点了点头，赶在小刘打开车门前挂断了视频通话。
　　捧着小刘给买的咖啡，苏磐低头琢磨了一会，然后对小刘说：
　　“小刘，待会拍摄的时候你拿手机帮我录像吧。”
　　“啊？”小刘不明白他的意思。
　　苏磐迅速想好说辞，露出个担忧的表情，
　　“刚才导演说我表情不到位，我又不好意思让导演把拍坏的片子给我放一遍，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到底哪里有问题。你帮我用手机拍着点，不用特意找角度，拍后背都可以，让我看看自己拍摄过程中的状态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