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拔剑相向,把曲雁屏群起而围之,紧接着另一批人也纷纷执起武器,两方对立的阵营开始明显。
曲雁屏冷笑着,明白过来原来这些都是一早安排好的,这合围的速度,这笃定的眼神,没想到在自己以为尽在掌握的情况下,其实暗潮汹涌如洪涛。
手下安插到玄族的魔修们都站了出来,各家族均埋伏有,被隔断在提前布置好的防线之下,自己这一块,居然叫不到什么帮手!
带在身边的几个魔修掩护在自己周身,她按上腰间的锁魂,沉浸地对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人道:“片刻之前还以我马首是瞻,此时便对我拔剑相向,玄族之人,真是善变呀!”
合围之势越拢越近,她欲要抽出锁魂,身侧一个靠的近些的魔修忽然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抓向她耳根,只觉一阵撕裂的痛苦从耳根蔓延至全身。
她眼前一黑,一瞬后找回焦距时,看到这个人正扬着手中的人-皮面具,退到玄族人身边,搓掉了自己脸上的伪装,得逞地笑道:“嘿!可算把你的面-具撕下来了!”
这张面具是从池蓁脸上剥下的,她知道那个有关人-皮面具的故事,并深信不疑,这张带上去近两年也没有脱下过的假脸,的确让她的外貌伪装得天衣无缝。
但是面-具戴得太久,撕下来就难了。
脸上火辣的灼烧之感让她尖叫起来,那张池蓁的面皮红白斑驳颜色正是她撕裂的面皮,谁曾想,原来人-皮面具戴久了,会和脸长到一起的。
“陆!晚!风!”她嘶声尖叫,扬起锁魂就朝他打去。
陆晚风弯腰一躲,结果身后的人被打得身首分家,他心有余悸地看回去,被她脸上的惨状再次恶心到,“真……真过分。”
他早就与凌秋雨商量好了,在婚礼上揭发这些异教之人的意图,先发制人,自己再易容替换掉这女人身边的手下之一,凭借出色的演技没有被人发现,只等这一刻真正地揭穿她的真面目。
唯一没想到的是,曲雁屏脸上的面具,竟然是活人人皮。
曲雁屏被激怒,还要攻击,玄族以人数之势压上,两边的人激斗起来,一时间难分胜负。
陆晚风用剑格开一次进攻,心思千回百转。
一线天还没有消息,这张战斗还没有绝对的优势,萧无痕和池小寒负责处理其他各门小家的魔修,而秦初寒守着陆家其余人,因为陆家主一直没有发话,一些尚未理清头绪的陆家人,还在左顾右盼。
自己这边,用的是池小寒带来的人和重新站队的陆家人,目前尚且算是可以坚持,曲雁屏身边没有腾崎,再难拿出几个战斗力超群的手下,但要速战速决十分困难,只盼秦初寒他们尽快结束战斗,过来帮忙。
那些暴露身份的魔修卸去伪装,全都变回自己原来的模样,离经叛道的歪斜修法,让他们浑身充满邪魔的黑气,长期浸润下,连外表也变得丑陋无比,如同妖魔鬼怪。
一些世面见得少些的玄族人,惊得失了战斗力,连连后退。
陆晚风叫道:“别退呀!攻上去!攻上去!”
合围阵法出现裂痕,即使迅速修复,也让魔修有机可乘,合力攻向脆弱之处,连杀几个池家人,打断了阵法连接,就要突出重围。
陆晚风心头一急,拔出怜星剑迎了上去。
“噹”的一声,他的剑被格开,整个人飞了出去,好难才站稳脚跟。
他暗叫不好,难道这就要让他们突出重围吗!
幸运的是,他短瞬的阻挡,让又一批人有时间涌了过来,看齐齐黑色的萧家校服,是由莫桑带领的萧家人,在他撕下曲雁屏面具之后,也加入了战斗。
“这个女人假扮池小姐,杀了我们家主!捉住她!为家主报仇!”
打开的空缺被填补,把曲雁屏等人再次围在里面,恢复了对峙局面。
陆晚风得须臾时间,转头去看练武场其他地方的情况,陆家情势稍缓,那些犹疑的人逐渐明白过来真相,加入战局,其余各门小家情形还有些混乱,仍有不少修为颇高的魔修在支撑。
他回身,去看擂台上的凌秋雨和陆江林。
“……你早就与他们串通好了?”陆江林沉静地说。
深吸一口气,看着两人手中一直执着的牵花,凌秋雨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们怎么能成亲呢?一个入了魔的玄族,一个失了贞的女人,凭什么奢望得到天下人的祝福呢?”
陆江林眼神凉下三分,“不要同我说那些有的没的。”
“那我就说说我自己!”凌秋雨蓦地放手,任这一端的牵花坠落在地,瞧也未瞧上一眼,直直盯着他道,“你欺骗我,打我骂我,囚禁我的父亲,甚至背着我,用自己的性命去养活一具死了多少年的枯骨……你根本不爱我,你爱的是这个死人!”
陆江林捏紧了牵花,一语不发。
凌云僵直的身体还站在旁边,她走过去,绕着凌云转了一圈又一圈,仔细地打量着,面带嘲弄地对他说:“一具尸体,究竟有哪里值得你喜欢的?她能陪在你身边?能给你拥抱?还是能在床上为你取暖?”
“说够了没有!”陆江林一双眼睛渐渐结起了冰,“你变了,以前你不会说这种腌臜话。”
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凌秋雨眯着眼看他:“你如此急切要举办这场婚礼,不就是为了把我捆在身边好隐藏你的阴谋吗?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做出那些事被我发现后,我还能像以前一样懵懂无知继续生活在你的编织的谎言里?”
大半年的相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时至今日想起来也觉得是个只有在梦中才能存在的甜美画面,曾经存在过,但是全都是覆盖在虚假上的外皮,掩饰着肮脏的内里。
可它们真的存在过。
被药盅烫伤时,他带了责怪的关心;手忙脚乱管理暮鼓晨钟时,他主动不嫌烦的指点;累倒在案桌前时,他温暖的指腹在穴位按摩;她病倒后疼得昏天黑地的月事,是他十二时辰不停煮着热水为她暖屋热敷,捂着冰凉的手脚不停揉搓;月事连停两个月,已经习惯把心事都与他说,还记得他沉默了许久,那双时刻盈满柔情的眸子在自己肚子上盘旋许久,至少在那时,他抬头是带着温柔缱绻的。
那些……真的存在过。
她仰头,咽下泛起的酸楚,看着阴云蔽日的天空,声音抖得不成人形,“江林哥哥,你可曾对我,有半句真话?”
像是溺毙前看到的最后一棵枯枝稻草,即使知道它下一秒就会折断在手中,也要奋尽全力地扣紧在手中。
指掌揪成一团,上好的绸料被捏成一团乱麻,陆江林呼吸加重起来,好半晌,才说出一个字:“我……”
语气里掺杂了无数愧对、负疚、纠结、辗转,到最后也不过一个“我”字,没有等到后面被拦腰斩断的话。
凌秋雨呵呵笑了,再也咽不下那份酸意,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烫了脸颊,烫了脖子,一路蜿蜒,烫到了心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抵在凌云的脖子上,面带希冀地看着他,瑟动的长睫向在水中浸泡过一样,“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你有你的原委,你绝不是甘愿屈居魔教之人脚下的人,是因为她吧,这个心间血养活活尸的办法,都是他们告诉你的吧?你不能这样下去了,只要我杀了她,你就能好过来了。”
“不,不,不要!”陆江林失了方寸,几步上前要阻拦,却没能阻挡这只锋利的匕首陷进凌云死灰颜色的皮肤里,流出暗黑色似乎是血的液体。
是他一点点喂进凌云体内,帮助她重新恢复血肉、重新站起来、重新像正常人一样活着的、自己的血。
可是她只站起来过一次,那夜北漠厉风堡,为曲雁屏等人引开了最为棘手的秦初寒,让自己以为那个美丽又善良的女子终于活了过来。
可之后她再次沉寂,无论自己喂出多少鲜血,到自己提不起剑,需要抹上女人的脂粉才能让自己看起来面色无常的地步,她也没有过动静。
可偏偏在这一刻,凌云动了,在凌秋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夺下她的匕首,刺向她的心脏。
“秋雨——!”
他费尽所有力气凝出一掌打飞凌云,抱住凌秋雨翻滚而开,抓住那把插入了寸许的匕首,紧紧按住伤口,掌下是她纷乱起伏的呼吸,“秋雨!秋雨!你别怕,不要太激动,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凌秋雨倒在他怀里,想的不是自己胸前的伤口,不是被打晕在地上的凌云,而是这个男人,这一次,是不是又在演戏?
☆、第 98 章
陆晚风要冲上去救凌秋雨的时候,场外突然传来了高吼长嘶,他警觉的看过去,就见数个衣着褴褛风尘仆仆的人从墙外跃入,加入了战斗。
他长舒一口气,一线天的人终于来了!
另一群魔教教徒的加入让场面混乱了一时,但很快人们发现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于是来不及疑惑,便各自继续对敌。
新来的人气势高涨,积压多年的战斗欲望喷井般勃发,握着武器的手亢奋到颤抖,在他们眼里,这些敌人不是曾经的同教同修,只是逆天而行的盗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