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有必须要处理的事。”他收起玩笑的表情,认真地说。
“行了行了,”子涧生摆手,显然不想再说这个话题,“爱去哪儿去哪儿,可别这么容易死就是了。”
陆晚风点头。
送完药,子涧生要离开,陆晚风忽然想到一个事情,叫住他:“十几年前……曲雁屏在寻找一把名叫破月的簪子,你可知那是何物?”
子涧生斜眼睨他,停了一下,表情古怪地说:“这你东西都知道?”
陆晚风点头说:“幼时流离到一个小镇,机缘巧合见过曲雁屏以及那个叫腾崎的男人,他们杀了我朋友一家,就是要抢夺这个簪子。”
子涧生瞪着眼睛带怒道:“起初她信誓旦旦邀我复仇,我拒绝了,还道她何处来的底气,原来是找到宝库钥匙,从里头找到了好办法。”
“破月簪是一把钥匙?”
“谁家还没有个放东西的地方了,我们魔教乱七八糟收藏的那些都放在里头,这么多年下来钱嘛当然也攒了不少,”子涧生回忆着,“但是钥匙一直放在我们账房先生手里,碎空山那事,后房的人们安排先逃了,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自然是活着的,改名换姓,洗脱魔修身份重新生活,但还是被曲雁屏查到踪迹,商量不得,明抢了去。
他现在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回忆起来,想想便知幼时燕来镇的那一男一女就是曲雁屏与腾崎,同时曲雁屏也是杀害父亲陆元的凶手,如此推算下来,两人在十几年前就开始了修复神鬼令、复兴魔道的阴谋,只是不巧在初期被一帮小乞丐打乱了计划,延迟了些时日。
毕竟复仇大计不是一人二人可以完成,需要庞大的财力和权利支撑,曲雁屏等人有了宝库里的财富,四处收买为修复神鬼令做铺垫,大局铺开,难怪一年半前池家前任家主池敬谦匆匆过世没留半句遗言,虽说池小寒不成器,池蓁继位得也太匆忙。
而萧家那夜,萧府内部分明被掏空干净,却无一人察觉!
越想越心惊,真的池蓁早已经被偷梁换柱,就连池叔父恐怕也是在惨遭毒手才匆匆过世,而自己的兄长,仔细回想,他唯一有的异常之处就是一年前的外出行修归来功力大涨,众人皆道他修行有成,现下推断,应许也是变作傀儡,或是神智被蛊惑。
一盘大局,竟然早就铺开!
这天夜里,陆晚风把离去的打算告诉了秦初寒。
秦初寒正在擦拭离梦琴,听了之后表示同意:“此处净是魔教魔修,不宜久留。”
陆晚风心下明白,以秦初寒的性子,仙魔相见,不拔戎相见已是难得,更何况灭门仇人就是魔道中人,若非因为自己,他绝不可能留在此处峡谷。
于是不继续这个话题了,陆晚风眼珠子转啊转,被一个东西吸引,惊讶靠过去,指着离梦琴琴额上空落落的凹槽说:“这上面是不是该有个东西?空在这,看着好奇怪。”
水滴形的凹槽,底部和边缘打磨得很是光洁,两侧卡扣还好端端的,里面镶着的东西却没了。
秦初寒缓缓抚过上面的空虚,泰然沉静道:“护身符,起过一次作用,便碎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陆晚风把他的莫忘剑拿过来,抓着剑柄,果然看到剑首上的白色剑穗,绳结上的廉价蓝宝石已经磨得失去了光泽,说实在话,不太好看。
不过陆晚风可不是容易郝然的人,脸皮厚得很,而且自己送出去的剑穗已经旧成这样了也没被换掉,除了高兴就是甜蜜,早把那些忽略掉了。
他笑得眼睛都找不着:“还留着呢!”
秦初寒轻轻颔首,抱着琴头也未抬,“嗯。”
陆晚风有心逗他,挂到他脖子上亲了一口,说:“你总能给我惊喜!”
秦初寒躲了一下,偏偏露出被惹得染红的耳根,看得陆晚风哈哈大笑。
“这位好哥哥……哦不,我想起来了,父亲把我带回陆家时不仅改了我的姓名,还将我年龄也改小了,算起来我比你可大上半岁呢,要不……换你叫声哥哥听听?”
一个大掌盖上他的脸,秦初寒一撑手臂把他推开,然后抱着琴走开两步,放到桌上包起来,穿上背带放好,嘴一直闭得很紧。
脸上的表情大概是:不可能。
☆、第 85 章
两天很快过去,两人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出发前两手空空地站在院子里。
连靖包了很大一袋吃食和机关小物件给他们,子涧生虽然脸色不太好但是还是出来送别,一院子人,唯独少了敖冽。
陆晚风知道他醒着,但是没出来。
连靖非常不舍,啰啰嗦嗦半天,来回就是那几句:“在外面要保重,如果愿意的话,就回来看看吧……要是有难处,千万别忘了找我们。”
陆晚风郑重地道:“好。”
子涧生一脸的不耐烦,望望闭门的屋子,又回过头来,还是那句话:“臭小子,可别死得太早了!”
陆晚风挑眉:“放心,我这么年轻,应该能活得比你久一些。”
这话把子涧生气得火冒三丈,可没有嚷着打架,就是脚在地上搓啊搓,快钻出个洞来。
两人的伤都好全,轻功上一线天不是什么难题,临走前子涧生叫住他,少有的正经道:“小心腾崎和你那位陆家兄长,寒毒可不是谁都能治的,别到时烂成渣了,尸体都找不着。”
陆晚风脚下一顿,回头看他。
这些时日下来,陆晚风对这里的人或事都变得熟悉起来,敖冽深沉内敛,连靖害羞怯弱,子涧生张扬肆意,说到底,除去立场不同,其实都是不错的人。
尤其是那种一家人的关心和扶持,即使每日在斗嘴中度过,也能感受到。
他扬起嘴角,给了一个由衷的微笑,点头说道:“要是那样,我再回来找你就是了。”
子涧生立刻摆手赶人:“少给我找麻烦,走走走。”
于是他们离开了。
狭窄高峭的一线天,花了好一阵功夫才重回地面。
再次回到茫茫沙漠,入目尽是漫天黄沙,似乎刚过了一阵大风,空气还浑浊泛苦,砸在脸上生疼。
秦初寒站在风来的那侧挡着,陆晚风仔细对照连靖给的引路器和子涧生画的地图,很快找到方向,天气恶劣不宜御剑,所幸有所准备,在回头看过一眼之后,他们便一直往前去了。
七日后,暮鼓晨钟,连雾峰。
被除名的凌家大师兄之住宅向晚阁已经空置了许久,酉时一刻,有人陆陆续续悄然进入,熄灭的灯灵死物一般毫无动静。
没有灯火,即使今日暮鼓晨钟的天气还算晴朗,晚上有朦胧月光,可这些小心翼翼蒙着面的凌家子弟依然辨不清模样。
有人紧张地四处查看,有人安静地缩在角落,也有人笔直地站在中央,十数个人均心照不宣地一语不发。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时间,除了准时到来的,已经无人再进入。
秦初寒从阴影中走出,轻轻将门关上,回过身时,坦而淡然面对众人,就算来时如做贼一般偷偷摸摸,但是此时此刻站在此处,他依然是那个穿着凌家雪色校服的,有着出尘之姿、气质清雅绝俗的凌家大弟子。
“今日接到邀约并准时赶来的各位,相信都对秦某尚有哪怕一丝的信任,而召集大家此时前来,就是想把事情的原委告知大家,信或不信,全凭大家的考量。”
他讲述的时候陆晚风也走了出来,说了自己的身份,与他站到一起,月光斑驳地照到脸上,认识或不认识的,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也许对大师兄还抱有希望,但对玄族罪人陆二却不敢苟同。
直到解释完一切,秦初寒说明:“我与他是一起的,大家若是信得过我,便无需怀疑他。”
陆晚风除了笑也不插嘴,尽量露出一个真诚的表情给所有人。
场面一时有些冷,谁也不说话,没有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陆晚风心想这样不行呀,得说服他们,就说:“我的确体内有魔气,但这不是我自己的,整件事是有人故意害我,而初寒为了帮我被四处通缉,现在玄族几乎被歹人掌控,我们此时敢冒着危险前来此处,是因为初寒说你们值得信任。”
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盯在他脸上。
他趁热打铁,“约莫半年前,暮鼓晨钟曾遭遇歹人偷盗禁物,你们在齐云峰上摆阵对敌,凌家主受伤闭关,至今未出,我说的没错吧。”
他们看看大师兄,又看看陆晚风,还是没说话。
陆晚风继续道:“那禁物就是传说中神鬼令的碎片,当时我也在,那黑色的碎片你们如果在场应当也见过,不过那天虽一时击退敌人,但两个月前在萧家,我亲眼看到了修复好的神鬼令,也就是那日,我被诬陷谋杀萧家主,至于此前我爹陆元……也是那人陷害。”
终于有人提出问题:“他们修复神鬼令是为了什么?”
“神鬼令,号鬼神,神佛难挡,死去活来……这句话,你们可听过?”
说话的那人愣了一下,点头。
“这令牌由魔君敖冽铸成,可号令鬼神,自然也可以让鬼魂还体,让人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