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走下了演讲台,换了另一个女性发言人上去。
“第一个议题,舆情和监查部门是否可以争取。我会将我们所掌握的信息展示出来,我说’展示结束’的时候,自动进入讨论环节。”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
“十一点整一到”的十一点不是bug,是UTC。
哦。。UTC就是世界协调时,就是北京时间八点的时候UTC零点。
☆、一根刺
西京东南有个叫济州的小城市,历史上比西京有名的多。济州有条穿城而过的济水河,西京原先的名字临川就是因为临着这条济水河而来。雷一达是在济州出生的,小时候还在济水河游过泳,回家后当天晚上皮肤就因为沾了受污染的河水而严重过敏,现在腰背还有一块不太明显的疤痕。一起游泳的小伙伴嘲笑他是娇气的京城人,说西京的人来游泳,皮肤才会又是过敏又是疱疹,好像那人皮是刚蒸出锅的团子皮,一揭就掉了。结果没过几年,雷一达八岁的时候,他爸妈就因为工作举家搬到了西京。
济州是个历史文化旅游城市,所以常年人口控制、重工产业控制,雷一达到现在还记得济州河河水的触感,凉凉的软软的,一点都不像会伤人的样子。
雷一达半夜惊醒,浑身是汗,焦虑爬满他的头皮。平淡无常的黑暗竟然使他有些安心。他喘息了一会儿之后,翻身拿起床头的通讯带,看了看他爸妈最后给他发的一个视频。
视频里,他们在济州老家包饺子,专门发了视频气他吃不到。
雷父年龄稍大些,已经退二线了,雷母还差两年。两个人平时日子过得很丰富滋润,也不常与雷一达联系。
视频里,两人最后一句话是“照顾好自己,爸爸妈妈爱你”。
雷一达起床换了身衣服,将通讯带扔在床上,出了门。
这个时间点,绝大多数公共交通已经停运。即使有,他也并不敢选乘公共交通。常姗昨天给他电话,要求他今天——几个小时之后——回去上班。雷一达不清楚这其中原委,但他相信常姗不会害他。陈行方那天的提醒让他多少认清了现实。但认清归认清,他却并不相信。
他脚步慢下来,找到一个合适的街角,蹲下来,抽了根烟。
烟抽到四分之三的时候,有辆低空无人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我还没有见过抽老烟的人!”那辆车对他叫道。
雷一达站了起来:“捎我一段路?”
那车凑过去,打开了门:“可是老梁要求我运营到三点就回去充电。我的接单系统已经强制休眠了。”
“哦,那我还不知道要在这等多久才能等到下一辆……”
“五分三十五秒,有一辆空车,就快路过这儿了。”
雷一达点了点头:“它能非信用点结款吗?”
“我问问。”那车顿了一下,“不能。”
“下一辆非信用点结款的车?”
“系统得是3.1.2之前的版本。粗略估计ETA半小时。”
雷一达抽完了烟,猛吸了最后一口之后将烟扔在路边碾灭了。碾灭的时候,他想,真奇怪,这种违背了公共道德的行为这会儿竟然显得非常合适。
“你是用的什么授时?”他问那辆车,“调一下系统时间,再自己编一个客单,然后把我编成一个信用点积累够折扣额度,可以享受一次免费乘车的那种,嗯,客户。”
那辆车安静了惊人长的两秒。
“天哪!你真聪明!成了!”
雷一达仰着头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上了车,笑声在空旷的街道上飘荡。
“去哪?”那车问。
“平安大道榆林小区。”
车门关上之后,直接上了500米的升限高度。车是开飞了,雷一达则差点吐出来。城市在他脚下飞速变幻。他从来不知道夜晚的西京是这样的。
半小时之后,他落到了榆林小区的大门口。那车赶时间,说了句再见就跑了,留下雷一达仿佛一个孤魂野鬼一样自己走到了李凌超家的门口。
他按了门铃。李凌超并没有睡。
起初,李凌超看到他之后惊讶了一下。
真正的惊讶很短,很难捕捉。惊讶之后,人脑高速运转,急切地寻找着可能的解释、合适的反应。雷一达发现,李凌超是一个喜欢不动声色的人。这或许是源自他的性格,或许是源自他的谨慎,或许是源自他的聪明。紧接着,出乎雷一达意料的是,李凌超直接开门将他请进了屋内。
这下,雷一达不好意思起来。
“那个……你就不怕我带着监查来?”
屋里只亮了一盏白色的地灯。还有一些远处高楼外观的广告投影在李凌超的客厅地板上变换着颜色。李凌超穿着一身睡衣,看了他一眼:“我这种情况,警方或者国家安全部门会直接介入,不可能是你们牵头出面。”
雷一达点了点头。
“不过,看你直接来找我,是你们已经注意到我了?”
雷一达摇了摇头:“确切地说,是系统注意到你了。”
“系统。”李凌超以一种浮夸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你是来提醒我的?很严重?我还有多少时间?”
“我也不知道,我最近感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可以信任你?”
李凌超以一种最直白、最平淡的方式问出了这句话。这很奇怪,因为问出这句话本身,和他问出这句话的方式,就已经昭示了他的信任。李凌超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说完后就皱了皱眉。
雷一达笑了笑:“’他说你说我说你们不知道’。”
这是耳膜的一句歌词。
这句话让李凌超的肢体动作明显放松了一些。他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手无意识地揉搓着自己的睡裤,地灯白色的光线打在他的半边脸上。雷一达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然后才注意到旁边桌几上被拆成零件的通讯带。
“看来大海他们——”这话说到一半像是卡在了李凌超的喉咙里,然后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不对,你那天的反应不像是……”
“这事还真的跟余江海有关系?”
李凌超摇了摇头:“不能回答你。”
“那就换个问题。”雷一达想要抽烟,但想到李凌超那天对烟味儿的反应,就克制了下去,“你去多彩干了什么?”
这话激起了李凌超的一点抗拒。他双唇紧闭,直愣愣地看着雷一达。
雷一达于是抬起了左手。
“我没带通讯带,我已经两天没带了。系统很可能因此也给我挂个危险警告。我发现你的问题之后直接就想办法瞒了下来。而且,你要清楚,我所冒的风险并不比你小,甚至比你更大——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保护肖安。”
李凌超睁大了眼,看得雷一达有些避无可避。他看起来难以相信雷一达的这种狂热粉丝心理,接着有一些被说服,接着从沙发扶手上站了起来,点了点头,脸上有点笑意。雷一达这才意识到李凌超比他高一些。
“小安是会让人……也值得人……但是说’保护’……”
“你嘲笑我?”雷一达轻声问。
“不是,不是。”李凌超耸了耸肩,“只不过我可能凑巧是目前所有人里知道的事情最多的——我非常,非常敬佩你做了这种选择,选择帮助我,或者说帮助肖安,或者说选择不再帮助他们。我知道你冒着巨大的风险,所以,我愿意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你。”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有人对雷一达说这样的话。
常姗的态度微妙,似乎要借雷一达做这些自己不敢做的事;陈行方则作壁上观,同时还责备他这位老同学为什么没有早点迷途知返追随自己的内心;他爸妈完全不知情,只是单纯地希望他幸福快乐,此刻却也成了一种负担。曾经的同事朋友如今都不能信任,雷一达这一脚踏进未知,却发现自己好像什么迟到的客人,被所有人责怪自己知道的不够多不够早。
他喉结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李凌超就是在这个时候,蜻蜓点水地吻了他一下。
雷一达想要追随这个吻,对方却已经离开。只是李凌超的手还扶在雷一达的颈边,拇指抚摸他下颌上的胡茬。
“我挺早就注意你了,基本每次演出你都去,几个朋友也都眼熟你。后来大海他们还因为这事儿一直嘲笑我。”
雷一达脑子缓慢地转动,思考“这事儿”是什么事,是否就是他以为的“这事儿”。然后,他慢慢地明白了李凌超那天看到他通讯带后突如其来的怒气。
看到雷一达因为这个吻已经有些傻了,李凌超胸口涌出一团开心。这几个月来他过得也并不容易,“耳膜的那个男粉”是他生活中的一点乐趣,此刻这个乐趣竟然活着跳跃成了一团生动的火。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他笑着问。
那位“乐趣”眼神沉静,声音沉稳:“雷一达。”
“好的。当然,你肯定知道我叫什么了。我带你进场景,在场景里说比较安全。”
李凌超的场景就是一间灰白色的房间,墙壁上刷了个最简单的浅灰色,有个沙发,沙发是深灰色的,地板是一些灰色的色块,李凌超站在雷一达的左侧,和雷一达建模的身高身材等完全一样,除了衬衫是蓝色。蓝色的衬衫像橡胶皮一样贴在他塑料般平滑的皮肤上。李凌超甚至没有多少表情细节,他穿过房间,坐在了其中一个沙发上,抬起手,房间正中就出现了一个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