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找到休眠舱,各自拖一个拖到了偏角落的地方,又找了旁边盖货的墨绿色帆布盖在上边。
“今晚只能先睡这里。”
李凌超点了点头:“能量棒还剩多少?”
“够个两三天。”
“必须得找地方补充……晚上还是出来碰碰运气吧?”
“我同意。”
到天黑还有五六个小时,李凌超他们每小时便出来观察一下巡逻的情况。真枪荷弹的就是随机转,但总不离那些人比较多的地方,身份核查设备倒是固定的,一般不移动,可以设计路线绕开。集散点附近那条街上正好有一个商店,卖些吃的喝的,可李凌超他们看见有巡逻兵突然进去把里边所有人查了一遍。他们还见到有个可能是身份异常的被查到了,直接当街拖进了一辆车带走了。
上车之前那人反抗,被枪托直接砸在了背上,砸得趴在了地上。
不出去转的时候,两个人就坐在休眠舱里盘点一下自己手上的东西。
他们要进山,还必须找地方搞到进山用的一些工具。想必这些工具很容易引起监控者的警觉。
不在外边转的时候,两个人竟然也不说话,就各自坐在休眠舱里想事情。雷一达睡着了一会儿,睡着睡着突然惊醒了,把李凌超吓了一跳。
他瞪大了眼看着李凌超,上手一把抓住了对反的手腕,低头看了一眼。
李凌超哭笑不得:“怎么了?你还真觉得我可能是透明的?”
雷一达不说话,压上去就吻,还扒开了李凌超的上衣,就像他在场景里用剑划开李凌超的衣服。
李凌超苍白的皮肤很快泛起一片红。
“我当时真的以为被你背叛。”他喘着气在雷一达耳边说。
雷一达没说话。他确实背叛了。只是当时站在那里,看着李凌超身体的波光,脑子、心脏、浑身上下针扎车碾一般疼,他背叛不下去了,才半途而废收了手。
当时他们刚跑出来的时候,雷一达去找陈行方询问他父母的情况。陈行方上线查完之后告诉他,他妈被检察院找了个由头带走了,但至少人身安全没问题。陈行方提醒他,他手里永远攥了一张底牌就是李凌超。李凌超才是真正有犯罪行为的人。他只要拿李凌超出来谈判,联邦政府一定会真正考虑他提出的条件。
比如保证他父母不受牵连,比如对他不走司法程序而只是限制人身自由。
他当时犹豫,是出于“义”。
现在他已经做不到背叛李凌超了。
真理,或是拂面的风。
肖安或许是他的真理。但李凌超是他的“风”。
李凌超是他穿指而过、拂面的风。
每年一月第二个周六是联邦的情人节。西京城市中心广场人山人海站满了等着看情人节烟火表演的小情侣。唐昭雄约了常姗一起去看,常姗虚情假意付了约。他们现在手挽手站在人群里抬着头,烟火每次升空炸出新的花样,人群便爆发出一阵惊呼。唐昭雄心里觉得这事愚蠢难耐,可还是装出享受的样子,慢慢把常姗圈到了自己的怀里。他见常姗不排斥,就在下一个烟花炸开的时候,低头亲了常姗的脸颊。
常姗在他怀里僵了一下。
与此同时,唐昭雄的通讯带亮了。他余光瞥到了联系人,心里一沉,怕常姗看见,赶紧搂着常姗吻了起来。常姗一开始还有些不接受,后来也慢慢回吻。唐昭雄一边想靠吻转移常姗的注意力,一边得空看了看通讯带信息。
“老地方等你。”
只有五个字,一个句号。是他的一贯风格。
等到唐昭雄戏做足,把常姗送回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
等他到了“老地方”,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之后。
陈行方仍旧在等他。
他办公室还是那个场景——一棵大树,一片草地。他面前的地面上放了个小茶几,上边摆了两个杯子一瓶酒。唐昭雄脚步坚定走了过去,盘腿坐下,自己动作熟练地开了酒,给两个杯子都倒上。
“他们到哪了?”他问。
“见过Nemi了。送去庆峰了。下午已经到了庆峰。”
“庆峰?”
陈行方点了点头:“要去克林。”
“那怎么办?”
唐昭雄有些急眼。
“克林中立,有他们就能有别人,到时候再联系东夏过去不就行了。”陈行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有老朋友在克林。”
“张可心?”
陈行方不想回答:“你这一来就这么多问题,听得我头疼。”
唐昭雄干巴巴笑了一下,没说话。
“你和常姗怎么样了?常家到底想干什么,问出来了没有。”
“没有,还没到那个地步。”
“他们在庆峰,才是真的需要帮助。”
唐昭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在考虑找我爸干涉这件事了。”
他们俩是大学的时候,在校际模拟决策大赛上认识的。当时针锋相对,不相上下。最后唐昭雄他们学校拿了第一,陈行方带着队伍拿了第二。后来陈行方知道唐昭雄是个“二代”,心里并不怎么看得上他。陈行方从小就聪明,只当周围人是傻逼那种。在陈行方看来,唐昭雄各个方面能力强,也只是家里从小培养的结果。
可唐昭雄猛追不舍,硬生生和陈行方熟络起来。那个时候陈行方还不知道唐家这局布得有多大,只知道唐昭雄肯定是要利用他。
☆、山
“我们先得找个地方让我安全上线,然后我查全网数据挖一下有没有过境交易。”
“要是真没有怎么办。”
雷一达一边问,一边看着李凌超把那个小型激光钻放在手里犹豫了半天,又塞回到了包里。
李凌超把背包甩回休眠舱里,又把罩在两个休眠舱上的布盖严。
“我也没觉得一定会有。”
他们已经在庆峰呆了两天,每天只出去探探情况。整个庆峰城从信息上来说与世隔绝,除了政府内部信息往来之外所有数据包被严格限流,审查后才可能传到外网。这是仅次于物理断网之外最高级别的网络封锁了。在整个人类社会高度依赖网络的当今,这种程度已经是保证一个城市正常运行的底线。李凌超光想办法就想了两天,还在自己通信带里存了一个自己粗建模的小场景。因为昨天他们在外边转的时候总算找到了一个可能做接入生意的“水果超市”,这主意就是那时候生出的。
那个超市的玻璃门上贴了一个倒置的绵羊。李凌超进去之后,和店员使眼色说暗语说了半天,店员只是反复重复一句“我们宵禁之后关门”。
倒置绵羊是李凌超这一行一个比较小众的标志,来源于很早以前的一本科幻小说《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陈行方就在自己车里倒挂了一个绵羊挂件。
网络这种东西,就像流水,堵是堵不住、堵不完的。李凌超相信总有办法。
雷一达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拿激光钻。估计雷达和他想的一样。他们面对实弹武装的军人又有什么胜算呢?身上不带任何攻击性武器,反而活的时间还能长一些。
李凌超将帽子扣在头上:“走?”
“走。”雷一达点了点头。
两个人还是从那个偏门出去。这两天除了有人从正门装卸货物之外,这个小门一直没有人通。整个货物集散点是开放式的,因此没有围墙。他们只是绕过了几个集装箱区,穿过了一条两库房间的狭窄通道,就到了集散点周边比较偏僻的一条街上。集装箱和库房可以帮助他们避开监控。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更难的不是避开监控和人,而是躲过空中无人机的热敏扫描。不过好在地面热源干扰很多,他们观察下来无人机数量也不多,仍旧是主要聚集在一些重要地点,比如警亭、变电站这类地方,所有布控布防目的看起来很明显,即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公共安全事件的发生。
运输站也是这类地方之一,因此他们离运输站越远,被发现的概率就越低。本来那个“水果超市”离货物集散点并不远,但为了绕两个岗哨,李凌超他们多走了十几分钟的路,又为了绕一个自动身份查验设备翻了一次墙。雷一达从来没翻过墙。好在他们前一天踩过点,从沿途搬了一个垃圾桶,踩着垃圾桶才翻过去。
落地的时候,雷一达脚都快震断了。站起来缓了好久才走。李凌超一边嘲笑他,一边自己也因为脚麻而靠着墙小声哀嚎了一会儿。
到了超市附近,监控密集了起来。最后一小段路是最不好走的,因为要穿过一条主干道,摄像头没有死角,所以他们不能引起巡查人员的一丁点儿注意,否则无处躲藏也无处可逃。主干道上空会过车,因为夜间有薄雾,能见度不好,所以车的高度很低,只飞几十米。车每隔两三分钟就要过一辆。车灯前探的距离很长,他们只能等一辆车刚过而后一辆车还较远的时候迅速跑过去。灯火通明的主干道,还是很有心理压力的。
雷一达在还没到那条主干道的时候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还正在揣摩,李凌超就突然拉住他,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