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想了想还是算了,这种天气还是在家认真地躺家里睡觉比较实在,尤其是一整天都可以抱着这个坐在床边的温暖的巨型抱枕,简直美滋滋。
他起身从江亦行身后又抱住了站起来的人,把他重新拽回床上,带着浓浓的鼻音贴着他耳朵说:“不出去,就在家待着。”
“好,那我现在去给你做早餐,你先起床洗漱。”江亦行把腰间两条手臂分开,站起身转过来低下头看他,“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都吃!”沈予弯起嘴角笑,眼睛也跟着像夜空中一弯月亮一样。
过了会儿,他站在洗脸池边洗漱,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面色越来越健康的自己,悄悄叹了口气,对着自己说:“你可真的太会给他找麻烦了。”
他心中不舍却无计可施。
能够从容的面对一份如此深沉的爱的得到和失去,并非他不爱江亦行,而是他不知道还可以怎么回报那人的似海深情,一切今世来生的承诺在他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和脆弱。
他决定等下要和江亦行好好谈谈,于是从卧室里一路小跑去厨房找他。
此时江亦行正专心的在厨房煎鸡蛋,平底锅煎至金黄的鸡蛋滋滋冒着油,他用锅铲铲起来放在准备好的餐盘,又下了两个火腿肠。
放下去的时候本来还发出滋啦啦的声音,可随之而来啪的一声头顶的灯突然黑了,电磁锅显示屏也跟着一片漆黑。
他摘下围裙转身准备去看看是不是空气开关跳闸了,正巧看到沈予站在厨房门口,手搭在开关上按了两下。
“噫?是停电了吗?”
江亦行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在他头顶揉了揉,说:“应该不是。我看看空开。”
沈予跟着江亦行从厨房到了客厅,视线在客厅扫了一圈,突然看到客厅地上有一团荧光。
“诶?那是什么?”他疑惑地朝荧光走近,江亦行正专心的踩在凳子上检查开关,并没留意到沈予的动作。
沈予走得近了才看到那团荧光竟然是一张纸,贴在客厅的地上通体发亮,他转身看看江亦行又问:“这个是什么啊?”
江亦行偏着个身子来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
“你没看到吗?地上这——”沈予说着猛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止住了话头,冲他摆摆手:“哎呀没什么,我又看错了,原来是轩轩的爪子——你当心一点啊。”
叮嘱的话还没完,他蹲下去迅速的把那张泛着黄光的纸捡起来,卷成一卷塞进了衣袖。
那边江亦行打开空气开关的盖子,发现果然是跳闸了,他把开关推上去,电器齐齐响了一声,重新开始工作。
他从椅子上下来回到厨房,把火腿肠炸了几分钟,放在鸡蛋旁边端上了餐桌。
沈予坐在餐桌旁看着一桌营养搭配的早餐,不住感慨:“哇,你真的太会做饭了吧!”他一边说一边一大口咬在鸡蛋上,震撼于外酥里嫩的口感,口齿不清地说:“鸡蛋好好吃!”
“咽下去再说话。”江亦行给他倒了杯牛奶放在面前,站在餐厅的灯下又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
缓缓倒着,杯子已经装了半杯牛奶,他毫无预兆的手一抖洒了许多在手腕和桌面上。沈予忙抽了几张纸扔在餐桌上,又抽了两张站起来去帮他擦手腕上的牛奶。
“怎么洒了这么多,你——”他这会儿借着灯光才看到江亦行的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白,“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第三十七章 谎言与欺骗(下)
沈予心里敏感,赶紧把江亦行拉下来坐在座位上,一边清理桌子一边问他:“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感冒了吗?”
而后他转身把垃圾扔到垃圾桶,手搭在江亦行的额头上摸了摸,发现温度是正常的,但是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渗出来。
此时江亦行努力维持着面上平静的表情,咬紧后槽牙倒吸了几口冷气,站起来一句话没说轻轻推开沈予冲进了厕所。
他紧咬下唇不敢开口,怕一说话就会体力不支倒下去——他浑身痛极了,像千万只蚂蚁啃噬,像从刀山火海爬过,从四肢到心脏,一点点烧得他痛苦不堪,划伤他所有的意志。
站在镜子前他勉强能抬起头看一看现在脸色苍白得可怕的自己,身上的剧痛使得他抓在洗脸池边上的手指缓缓收紧,几乎要掀翻指甲,又像是要把指甲嵌入手心里。
到底是哪里痛他已经分不清了。
沈予还在焦急地敲门,手掌心打在半透明的玻璃上,“你怎么了?!你倒是说话!江亦行——”
江亦行立刻打开水龙头,俯身捧了两捧水拍在脸上,抖着嘴唇缓缓说:“没事,胃疼...”
“胃疼?我、我去给你找药,你等等我!”闻言沈予扭身跑回了卧室,翻找的时候手抖得拿不稳东西,差点把药箱掀翻在地上。
这撕裂身体一般的痛感不是突然出现的,其实江亦行从昨天下午就开始感受到了,他很明白自己这是什么情况——他正在和沈予共享自己的寿命,这个过程是必须经历的,但是他没想到提前了这么多的时间。
和阎王的交易达成的时候阎王就“善意”的提醒过他,这个过程不是那么容易,这期间他会持续不断的四肢疼痛,而且容易产生记忆错乱。做这样交易的时候他脑海里还没有所谓“极为痛苦”的概念,而这会儿钻心刻骨的感觉提醒他,他正在把自己的时间换给沈予。
他此时也只能通过不断用冷水扑在脸上才能保持清醒,他知道会很难熬,却没想到会这么难受。
除了阎王给他的忠告,那位老人把沈予手腕上戴着的珠子交给他的时候,也很郑重地提醒了他,问他是否能承受这种一般人都没办法承受的疼痛。
他把珠子拿在手里的时候想都没想过害怕。
痛就痛了,再痛不过是痛死。
身体上的痛感和当初失去沈予时候的痛相比,根本是不值一提。
他靠着墙往下滑,坐在地上把手指放在上下齿狠狠的咬着,努力的保持着意识清醒。
——他得等沈予过来然后给他开门,不然沈予一定会很着急
而那边沈予找不到胃药,把房间和客厅翻了个遍之后,只能把所有有“止痛”功效的药抱着往厕所门口跑。
他急得满头大汗,也隐隐意识到江亦行那样的表现根本就不是胃痛这么简单,脑海里闪过了各种可怕的片段,他眼眶一酸,视线模糊不小心绊倒,膝盖狠狠地磕在门边磕出一道伤口,立刻有鲜血透过睡裤上渗出来,染红了一片衣料。
他低头看了一眼,痛得他本能的伸手捂了一把,心中更是慌张。
“江亦行你开门,嘶好痛...药我给你拿来了,快开门!”他没空处理伤口,任由血顺着裤脚流下来,一瘸一拐地跑到厕所门口继续敲门。
听到沈予砰砰的敲门声,里面靠墙坐在地上的江亦行意识模糊地站起身,全身力气都压在门把手上往下一按,打开门的一瞬间看到沈予着急的模样,他就精疲力尽地倒在了那人怀里,原本嘴边的一句我没事别担心都来不及说就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然而这种无意识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江亦行没一会儿感觉自己又看到了迷雾中那两个依偎着坐在地上的人。和上次一样,却又有点不同。
现在他的脚下是荆棘密布,眼前是浓雾重重。他还是像上次那样,尝试着拨开迷雾朝两人靠近,试图看清两个人——或许还可以有交流,他有太多问题想问了。
他正忍受着脚掌被划破的刺痛往前走,没想到沈予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并且抱着他的腰把他往后拽。
两人跌倒在地上,沈予哭着不停地向他道歉,小心地牵起他伤痕满布的手,手忙脚乱用衣袖擦他渗血的脚心,泪流满面却还是温柔的吻他,而后紧紧抱着遍体鳞伤的他不肯放开。
他不解沈予此刻的惊慌和恐惧,想和沈予说话让他不要担心,一低头就看到沈予十个指头几乎都要破了,正流着血。
他又无暇顾及远处两个人,把沈予的手指含在嘴里用温润的舌头舔去上面的血渍。他明明动一动就感觉自己要被撕裂,却更加心疼沈予,轻轻地给他吹着指尖的伤口。
他一晃神,看到那两个人又消失在了迷雾里,自己也渐渐地感受不到身边的沈予。
没有了支撑,江亦行闭上眼睛陷入了黑暗。
再后来不知道自己的意识在未知的混沌里游走了多久,他终于攒了点力气,动了动眼皮看到有光进入自己的视线,等他艰难的转过头看到手边是沈予的手,指头上竟然真的有结痂的小伤口。
他于是想,还没死——或者确实死了,但只要身边还是沈予,不由得就松了一口气。
他又一点一点用手指去触碰沈予,瞬间就被那人反手紧紧抓在手里。
他紧接着感受到唇上一片湿热,看到沈予将噙着的一口水渡进他的嘴里,急切的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只感觉自己摇摇头算是回答,沈予就扑下身来抱住了他,有温柔的液体顺着他的脖颈流到颈窝,他抬起手拍拍沈予的背算是宽慰他,疲惫至极就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