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行本能地把沈予搂得紧了些。
“江亦行,我郑重地再问你一遍,你还记得半年前你们三周年结婚纪念日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江亦行想,他当然记得,到死了都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
他在定好的饭店等沈予,他给沈予打了一个电话,叮嘱他小心开车。
他准备向沈予求婚,虔诚地把自己拥有的一切连同那颗为沈予跳动的心捧到他面前,希望他不要嫌弃自己的一片赤诚。
在饭店等到天都黑了,等到了天空璀璨的星星,却没等到沈予。
他不敢给沈予打电话,一直到晚上八点他接到了魏衣在医院打来的电话。
魏衣告诉他,沈予出了车祸,已经不治身亡。
他怎么可能相信?
于是他夺门而出开车去了医院。魏衣在太平间门口等他,来不及劝慰他节哀,他就疯了一样冲进去掀开沈予身上的白布,把那个面色尚红润的人抱在怀里。
他并没有哭,而是把沈予抱回了家——他看到他静静躺着的一瞬间就决定了,要带他回家。
他告诉褚安:“那天沈予出了车祸,很晚我才接到通知,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他低头看着怀里的沈予,一个死字卡在喉咙,无论如何都讲不出。
褚安摇摇头,说:“不对...不对江亦行,你再好好想想,那天你是怎么得知沈予死讯的?”
江亦行好像也觉得哪里不对,但他说不上来。他脑子一片混沌,揉了揉眉心道:“那天我——我很晚接到通知,是魏衣给我打的电话...”
褚安:“你确定是魏衣给你打了电话?”
“到医院的时候魏衣说一开始警察联系不上我,他们联系不上家属只能先把沈予带回医院安置在太平间。”
褚安抿了抿唇,又问:“然后呢?”
江亦行在千头万绪中努力地回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但事实上更像是在机械地陈述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模糊的画面,“然后我办理完手续,把沈予带走了。”
褚安:“再然后?”
江亦行脑海里混乱的记忆破碎到这里似乎又回归正常,重新拼凑出更加清晰的画面。他如梦初醒,淡淡笑着伸手在沈予额头轻抚,沉默片刻后冷静地说:“然后我给他办了葬礼,只有我一个人参与的葬礼。”
褚安:“沈予葬在哪里?”
江亦行被问得烦了,也被问得不安,他于是说:“褚安,我和阎王说得很清楚了,接下来的时间不希望你们地府来干扰我们,今天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不想知道,而且——”江亦行把沈予手腕上的铃铛取下来,扔回给褚安,“沈予不用再见你了。”
铃铛落在褚安手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随手把铃铛在手里化成灰烬,而后完全消失在空气里,缓缓道:“沈予执拗,企图用梦回灯改变现实,却导致了你记忆的错乱。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到底有哪些事发生了变化,你知不知你那样的交换根本是行不通的?这一世你们缘分已尽,来世还可以再续前缘,何必——”
“我不信来世,我只要沈予。”
江亦行打断他,把沈予横抱起来轻轻安置在另一边沙发,迷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嘴角带着温柔的笑。
褚安长叹一口气,挥手化出入口,说:“我可以不来打扰你们,但是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今生今世明明那么短暂,为什么江亦行就沉溺至此,是爱到疯了吧,疯到为了和沈予相守多一天就什么都可以不要,不要自我,不要明天不要未来,他连命都不要。
而这场交易他知道的事实比江亦行多得多了,所以他才极力劝阻他和沈予。阎王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江亦行的是一旦江亦行二十九岁阳寿尽时沈予顺利轮回,他就要因为这场交易进入无轮境,从此之后他和沈予的缘分就算断了,再也没有来世。
他是自己生生掐断了和沈予生生世世的羁绊。
褚安不知道是不是该说阎王自私,亦或者阎王只是觉得他们太苦,自作主张的想为他们纠缠不清的命运画下一个句号,一个不算圆满却是最稳妥的句号。
他想了想还是趁着入口消失前从缝隙里轻飘飘地抛出来一张泛黄的纸张。那草草写下几行字的纸张落在地板上,转瞬间就不见了。
江亦行态度强硬可以付出惨痛代价只为了和沈予一道,而现在沈予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江亦行因为自己变得痛苦不堪最后那样惨烈的彻底消失。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沈予醒来后看到纸条能立刻和他联系,也希望一切不会太晚。
褚安走后,江亦行安顿好沈予又去厨房做好饭,一桌饭菜摆放在餐桌上静静地等着沈予醒过来。
他一点都不担心沈予不会醒来,因为一切的准备他都做好——就连褚安所说的未知的变化,他都已经知道了。
夜幕完全降临沈予才疲惫的醒过来。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正对上江亦行温和的笑。
他忘了最后有没有说完那句话,也不知道江亦行是不是真的听了那句话所以后来并没有去找阎王做交易。
他试探着问:“我怎么在这里?”
江亦行走到他身边,坐下来抱了抱他,说:“我回来的时候你就睡着了,一直没叫你,饭做好了,来吃吧。”
沈予哦一声,掀开被子坐起来,又猛地想起褚安和梦回灯。他朝四周看了看,又卷起自己的袖子,发现手腕上的铃铛又不见了,以为是江亦行又把它拿走,于是问到:“我的铃铛呢?褚安呢?”
江亦行手上的动作一顿,飞快的思索着。
他假装一愣,反问:“什么铃铛?褚安是谁?”把沈予的衣袖放下来他又说:“你怎么了?”
听到他的话沈予内心狂喜——难道他真的改变了现实,江亦行真的没有去找阎王做交易吗?
“没什么!我问你,我——我是怎么死的?”
江亦行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为什么眼神中都是欢喜和雀跃,他脸一黑,冷冷说:“你出了车祸。”
“然后呢?”追问的时候看上去更兴奋。
“然后我去医院认领了你的尸体,行了吧?”江亦行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推到餐桌边坐下:“吃饭。”
“再然后再然后!”
江亦行有点吃醋,怎么他问问题的方式都跟褚安一样了,然后,然后,再然后?
他不悦地瞎编:“再然后十几天前你突然出现——你突然出现,告诉我你喜欢我,让我和你谈四十九天的恋爱。”
沈予又问:“那我们谈了吗?谈了吧?”
江亦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编,要是他问为什么要和一个鬼谈恋爱,自己又该如何说?
好在江亦行沉默片刻后,沈予顾不上他的回答,当即抱着江亦行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不管了!我们来做点大人做的事吧!”
江亦行皱眉:“先吃饭!”
“不!现在就要!”沈予站起来整个人挂在江亦行身上,又要凑过去吻他。
江亦行怕他掉下去,伸手托在他屁股下面往上带了带,说:“你到底怎么了?”
“我高兴,江亦行,我高兴死了!啊不对,我早就死了!”
你怎么死了还这么高兴呢,你知不知道我心都要痛死了。
江亦行看着眼前“高兴”得眼角都要渗出泪花的沈予,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了捏,说了句:“我也高兴。”
沈予管不了江亦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照着他的唇急切地亲了下去。
江亦行于是抱着他,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卧室。
晚些时候。
江亦行抱着沈予趴在床上,薄被搭在江亦行的腰上,背上是一道道红色的抓痕,昏黄的灯光衬得整个卧室一片淫乱暧昧。
沈予精疲力尽地动了动手臂,江亦行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一点点收紧,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之间,紧紧地握着。
他贴在沈予耳根说:“累吗?”
沈予诚实的点点头,道:“你简直像一只发情的——”
江亦行笑问:“什么?”
“一只发情的小狗。”
江亦行笑得极尽温柔,却猛地又动了一下,沈予毫无准备,唇齿间溢出甜腻的呻吟:“嗯......”
“你都主动送上门了,不吃不太给你面子。”
他舔了舔沈予的后颈,身下又开始动作。
沈予手抓紧床单,咬着牙发出的声音都被撞碎:“啊...你、你慢点!”
“慢不下来,宝贝我们再来一次,时间还早。”
他低头吻上沈予咬紧的下唇,握着他的手越收越紧。
情事过后沈予终于累得没了精神睡过去,江亦行从他身体退出来,抱着人去了浴室清洗。
他抱着睡着的沈予躺在浴缸里,轻声在他耳边呢喃:
“沈予,我怎么可能再让你离开我呢?”
——我宁愿用所有的谎言欺骗你,瞒天过海,做出荒唐至极的事,也不会再有一瞬间一刹那的放手。
次日沈予一醒来,就为自己昨晚主动引诱身旁这人而后悔不已。
连着两天的欢爱让他有点吃不消,累是累了,却睡得不怎么安稳,早早地就醒来了,掌心撑着脑袋侧着身子看江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