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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维过客 (苏津渡)


沉迷于吃喝拉撒睡,以比谁的沙拉里土豆更多为人生目标的日子稍纵即逝。他们颓废了十顿饭之后,地牢的大门轰然打开。
这次来了四个人,将宁杭、孟以丹、卢卡的尸体和尔文的骨灰统统带到了楼上。
弗瑞斯特家最隐秘的石屋此时成了最热闹的聚集地,宁杭自从来到这好像就没见过这多的人。那间焦黑的客厅外面有四个人把守,他们都站在隐藏于拱柱曲面的铁栅栏之外,确保栅栏落下后不会成为无辜的祭品。二楼的走廊上,每一间卧室前都有一个健壮的守卫,中间则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即弗瑞斯特家主、他们的父亲亚伯拉罕·弗瑞斯特。
伊万已经在等他们了,他双手被缚在身后,仰着头,瞪着血红的眼睛喘粗气。
如果宁杭真的是伍迪,此时恐怕远没有他坚强。被亲生父亲烧死,何等悲哀。
他和孟以丹被推搡到他身后,亚伯拉罕·弗瑞斯特身侧的卧室门同时打开。
脸色苍白的喻席林从中走出,他看到下面的宁杭,眼中蓦然亮起光,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疯狂。没有人上前,他从容地向亚伯拉罕·弗瑞斯特点点头,走下楼梯,站到他的兄弟旁边。
仪式还是没有开始,他们原地站了半个多小时,通向大门的走廊传来恐惧至极的哭喊,是苏珊。
“爸爸,求求您,求您了!我已经嫁人了,甚至已经可能有了他的骨肉,我不再姓弗瑞斯特了,求您!”苏珊歇斯底里地喊道。
“很遗憾,我的女儿。你要是早点听你妈妈的话,不耽误那些时间和卢卡争宠,也不至于像现在这里。”弗瑞斯特先生的语气听不出一丝遗憾。
“不,不要!”
她的哭喊仿佛惊动了百年来这座石屋的鬼魂,磷火被搅动了起来。
“开始。”弗瑞斯特先生说。
所有守卫都退了出去,铁栅栏落下,他们到二楼搬起油桶,把油顺着墙壁边的石槽里倒下,直到四桶油都倒空,弗瑞斯特先生才说:“点火。”
火舌顺着油槽向向前蹿,宁杭以为火会一点点把他们越围越紧,然后彻底吞噬。但眼前的火顺着轨迹一点点向上,率先点燃了正面墙壁,那幅最终审判的画面从没有像此时这般生动骇人。
宁杭已经能感受到火的炽热,头上冒了一层冷汗,他瞟了一眼喻席林,对方气定神闲,嘴边甚至带着笑容。他好受了些,在心里默念:这都是假的,这都是假的。
“不、不不不不不……”孟以丹梦呓似地呢喃着,她双手绞在一起,瞪得浑圆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宁杭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松。
火已经将他们包围了,油也流到了他们脚下。
“我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跑到二楼,跑到我身边,我就放了你,告诉你一切的缘由,并且将弗瑞斯特家的未来和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你。现在,来吧。”弗瑞斯特先生说。
他的话音刚落,伊万已经烧断了绑着双手的麻绳,像一只幼象朝喻席林冲过来。喻席林早有准备,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段匕首,毫无犹豫地插进他的左肩。
在他们脚边,卢卡的尸体已经被卷入火中,半边身子燃着火另外半边变得焦黑。
“我们走!”
宁杭拉起孟以丹往外跑,但喻席林伸手把孟以丹拉了回去。
他到底想怎么样?
火势迫在眉睫,宁杭来不及质问,趁他被伊万缠上,再次拉起孟以丹。
“等等,”她没有动,“我们两个加一起也不可能打得过伊万,如果文森特死了,我们两个也没可能活下来。去帮他!”
“不!跑,我们只需要跑!”宁杭说。
孟以丹咬咬牙,甩开了宁杭去帮喻席林。
宁杭还站在原地,他谁也不想帮,而且深信喻席林肯定早有打算,可是也不想丢下孟以丹自己先跑。
就在这会儿,喻席林已经解决了伊万。他挨了好几拳,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破了,胸口被匕首反手划伤,但是给了伊万两下,一下刺进他肩膀,一下划破了他肚子,成功地把他绊进火堆。伊万此时的叫喊比跑错了方向困在火焰中的苏珊更为凄厉。
孟以丹就在这时赶了过去,见他结束战斗,转身往回跑。喻席林赶了上去,一把捞起身体年纪仅是他一半的小女孩,随手扔进了火里。
等到孟以丹的惨叫被火焰吞噬,宁杭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不不不不!
喻席林走过来了。这次他没有跑上去揪住他的领子质问,他转身就跑,他要离整个恶魔能多远就多远。
火焰连成了一片,宁杭的面前没有路了。
喻席林踉跄着往前走,离他越来越近。宁杭屏住呼吸,一步踏进火中。
小腿处立刻传来炽热的疼痛,骨头快要整根融化了。
喻席林在他身后喊了些什么,他没有听到。他只有余力不断地给自己灌输想法,向前走,向前走。
他在火中举步维艰,只剩下生存的本能,甚至连喻席林已经走到了他身后都毫无察觉。
他们都在火里,喻席林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肩膀。
只要把他拽倒,口鼻倒在火里,都不用费心数上十秒,他就再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但是喻席林没有。
近乎杀光了所有兄弟姐妹的文森特,一手揪住了弟弟伍迪的肩膀,一手托着他的腋下,生生将他摔出火堆。他栽到楼梯上,鼻子磕出了一道血痕,嘴角也破了,但是他安全了。
“上去!”喻席林在火中吼道。
宁杭没有思维了,他已经成了一个只有生命本能任人摆布的肉块。
他用血肉模糊的双腿走上了楼梯,走到了弗瑞斯特先生的身边。
弗瑞斯特先生还皱着眉,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看看文森特再看看伍迪,不明白他最优秀的儿子为什么救一个没有用的废物,甚至舍弃了自己的生命。
“你很好,很幸运。幸运也是一种本事。”弗瑞斯特先生敷衍地说。
宁杭什么都没有听见,他双腿痒得厉害,不可逆转的烧伤正在开始愈合,这些火似乎不会真正伤到他。
他在二楼看烧得焦黑的四具躯体,看喻席林支撑着不肯倒下。火舌舔上了他的后脑,他昂着头颅,望着宁杭大喊:“别怕,我不会死,我不会死,保护好你自己!记住,保护好自己!”
火烧到了他的喉咙,他什么也说不出了。
宁杭的眼泪怔忡而下,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面颊不断地流淌。他张大嘴巴,半天发不出声音,直到火中跪着的焦尸轰然倒下,他才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不!”
弗瑞斯特先生吓了一跳,却没有对他说一句重话,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了。他拍拍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一向最乖巧听话的伍迪抬起了一双噙着泪而冰冷彻骨的眼睛,他伸手扭住弗瑞斯特先生的手臂,蹲下身用头顶他的腹部,就这样直接将他送下了二楼。
弗瑞斯特先生临死前想起了一句谚语:吠犬不咬人。
那些守卫们同他之前一样,等到惨叫声快停止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宁杭坐在二楼走廊边,抱着双腿痛哭,以至于没有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光变淡。
他的世界已经天旋地转,耳边只有自己的哭声。
泪水湿透了枕巾和被头,沿着颧骨灌进了耳朵,他终于猛然惊醒。
窗外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第17章 FW-Action-1
上午八点的阳光清爽而富有朝气,世界正是最蓬勃的时候。
宁杭洗了一个澡,坐在窗边一口气连续不断地叹了半分钟。
手腕上什么伤都没有,周围也没有烧焦的味道。古堡、丛林、神秘的诅咒,转瞬之间就离他远远的了。
维度缝隙,他在网上查不到任何相关的内容。
这些陈腐诡谲的事情在阳光下越发不真实,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也许这就是一场梦,一场稍微有点逻辑的梦?
从口袋里翻出喻席林的名片,一个数一个数输入完,他对着那串号码犹豫起来。现实中他和喻席林不算熟,贸然打电话不太好,而且开口那句“喻总”让他也不舒服。他需要先试探一下,看看他的表情,不能让他提前有准备。
于是他给孟以丹打了个电话,没通。
正巧他的经纪人张曼来消息通知他准备进组,他连忙打过去,打听孟以丹的事。
吓得张曼连忙劝他:“小宁,你可想仔细,现在哪也没到哪,不能想着谈恋爱啊。”
“不是,曼姐,您想多了。我就是想问她点事,电话打不通,我先问问她经纪人。”宁杭解释说。
孟以丹的经纪人是位有十多年从业经验的老人儿,一听清他是谁,声音立刻变得不咸不淡。
“小孟啊,她出国了,有交流活动,有事等她回来再说吧。”说完就挂了。
宁杭不在意,他知道孟以丹没死就松了口气。
那么说来说去,这只是他的噩梦吗?
不可能,那些梦境太真实了。
纠结的宁杭在床上翻滚三周,然后吃过早餐,在健身房狂跑两小时,直到小腿发酸。休息间里,他叉开腿坐在长凳上休息,脖子上挂着毛巾,猛灌运动饮料。
出过汗,生活似乎又真实了。
他垂着头思考如何处理这件事。要不预约个心理医生看看?算了,别去管那些了,最近圈里没什么猛料,他很可能成为炮灰。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鞋,惊得他赶紧收腿,赶忙道歉,一抬头才发现,居然是喻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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