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秀也觉着北聿行事太过鲁莽,女子的闺房怎是能随意进入的。但北聿的命令他又不能拒绝,只能弯腰作揖表示歉意,同时内心松了一口气:还好北聿没打算吃了自己。
“他是……?”
“月云你不是在找他吗?他知道。”北聿在她对面坐下,从桌上拎起一小巧的茶壶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楚秀不明所以,这姑娘在找自己?可再把这话嚼一遍,楚秀听出来这里面有两个人。
闻言,月云露出了笑容,话语间雀跃了不少:
“谢谢兄长!”
哦哦兄长……等等??
楚秀猛地抬头,直视眼前的女子。她容貌姣好,杏眼含笑,温温婉婉仿若江南女子,端庄地坐在楠木椅上。
仔细看去真和北聿有那么四五分相像。
不过,北聿的颜更像是一把利刃,俊得有些过于刻薄,不笑的时候让人感到难以接近不敢招惹。
但他从没听过北聿这位人物还有一个妹妹。
“你叫什么名字?”
月云好奇地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楚秀,似是他身上藏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楚秀摸不准情况,作揖道:“在下楚秀。”
月云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北聿:“哥,你不是去抓君子偕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北聿放下杯子,双脚搭在了另一张椅子上,双手叠在脑后,眼里弥漫出睡意:
“他跑了。”
月云觉得北聿在忽悠她:“方才那会儿子鬼域的天都变了,你亲自动了手还能叫他给跑了?”
“因为这个人更重要。”北聿朝楚秀那边使了个眼色。
楚秀听见自己被点名,他看向北聿时正好和北聿清冷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他又不自在地将目光看向别处。
“请问聿爷所托之事是什么?”
然,北聿还未开口,月云道:“你这衣服是哪里来的?”
巧了,北聿也问过他的衣服。这下,他不地得不引起重视了。
“是我捡的。”
听到他的回答,月云的表情充满了疑问。她看了看北聿,见北聿开始闭眼休憩了,她只能继续问:
“你知道这是谁的衣服吗?”
……
楚秀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接近虚脱。
他累得澡也来不及洗,卸下面纱躺在床上闭眼回顾着一整天内发生的事情。
北聿、月云、君子偕、寒天和三昱他们……
对了,还有段长风。
就是他们从鬼将口中听到的“段将军”。
楚秀就说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原来他就是北聿的鬼将。
北聿初来鬼域时孑然一身,靠着一拳一脚迅速爬上了现在的位子。
段长风也是在他成为“聿爷”之前结识的,据说他之前还是寒天的鬼将。
楚秀万万没想到,他在路边随手捡到的衣服,都能捡到鬼将的。真不知道自己该是幸运还是倒霉。
他翻了个身,面对土黄色的墙壁,墙面上干裂开道道缝隙像是遍布手心的掌纹,一些顽强的杂草在这夹缝中生存,竟也能蓬勃生长。
月云告诉了他衣服的来历后,便请求他帮忙去寻段长风。
北聿找他就是为了这件事么?那他身现在观花园的缘故,就是为了给妹妹找人?
原来段长风在一个月前就莫名失踪了,连北聿也未能找到他的下落。听到楚秀说他从一具尸体上捡到这衣服时,月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弄得楚秀有点不知所措。
还好北聿这时说了话,他好心安慰道:“姓段的哪有那么容易死。”
月云不哭了,可眼睛还是红红的狠狠瞪着她哥。
楚秀把这情绪理解为:
“愤怒”。
可北聿压根儿没注意到,见月云没哭了他就认为自己是顺利完成了任务,自顾自眯起了眼准备休憩。
楚秀不禁心疼一把月云姑娘。看来这位大爷对安慰人这种事儿还有待考量啊……
楚秀出了房间,准备离开。
但他突然发现,外面和他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原本漆黑的走廊过道此时一片敞亮。四周还挂着大红大紫的纱幔,在烛火摇曳间平添了一股旖旎。
而最让人在意的,是楼下传来阵阵女子的欢声笑语,还带着些许娇嗔。
眼瞧也没有其他可以下去的办法,楚秀只能顺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去。
当他走到一半时,整个人又再次化为石像!
楼下是一宽敞的大厅,中间有一舞姬作舞的高台,底下围了好些人吹着口哨一脸情迷地盯着上面妖娆的舞姬。
厅内装潢富丽,很是气派。而在它的中央,一群面饰红妆,衣着暴露的女子,正捏着笑招呼着从外面进来的客人。
这俨然是一家鬼域红馆。
好些眼尖的姑娘看见了楼梯上石化僵硬的楚秀,非常热情的就想上去招呼他。
可在楚秀眼里,这无异于洪水猛兽。
并不是说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只是他长这么大以来,一直克己守礼,从不越距,哪里来过这种地方。就连以前心仪过的姑娘,他也只敢写几封暗藏相思之情的诗词赠与别人。
奈何太隐晦别人姑娘都没有怎么察觉到,还夸他写得不错。
他通红了一张脸想往后退去,可不知何时他背后竟也出现了几名娇憨女子。
他竟忘了这些女人也是鬼。不过是人是鬼对楚秀来说都没有差别。
他被前后包围,尽量避免这些女鬼的碰触,嘴里慌乱嚷着“使不得!”“请小姐自重!”等话语,让人感觉自己倒像是一个快被非礼的良家妇女。
可那些白皙的手就像没骨头似的,无论怎么躲都能缠上来,有的险些扒下了他的外衫。
就在他无可奈何准备干脆从楼梯上跳下去“保全清白”时,一个人的出现拯救了他。
“你们别碰他。”
北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楼。他身体往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栏杆上,神态轻松地望着这边。
而众女子见到北聿后的反应,不是一副见到心上人的痴态,相反,楚秀见她们竟都像是受惊的鸟通通瑟缩了脖子,不过眼睛还是没舍得从他身上移开。
“聿爷?那是聿爷吗?”
“爷竟然回来了?”
“爷!”
底下的客人见了也没心情去调戏姑娘了,纷纷如同将军阅兵,就差立正站好。
毕竟要亲眼见到这位活祖宗不比登天难。但要是被他提拔为鬼将,至少能在这鬼地方少拼杀两百年啊!
周围人的动作因为北聿的出现瞬间静止。
楚秀大大松了口气,然还未来得及向北聿道谢,忽然,北聿的眸子里染上了笑意,接上了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他很久都没洗澡了,不好‘吃’。”
楚秀:“……”
他的话像是一块巨石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掀起了层层巨浪。
几乎在同时,周围姑娘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退至到三丈外,脸上的表情很是惊惧。
见得到了很好的效果,北聿比较满意。他转身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话:
“不用谢我。”
楚秀有点胸闷气短,但为了小命还是忍住了,只得咬牙道:
“不、客、气。”
……
想到这里,楚秀总算忆起自己还未沐浴更衣。
他支起疲惫的身体坐了起来,身上的“黑衣”还散发着一股腥臭。
月云并没有立刻要回段长风的衣服,还想让楚秀亲自交还给他。
而楚秀知道,月云是还想让这件衣服再多保护他一段时间。因为当月云听说楚秀是人的时候,特别惊讶于他竟然还能活着。
当然,楚秀自己也很惊讶,而这件衣服也会一直保留到北聿带他离开鬼域。
是的,他马上就快离开这里了。
他想念自己生活了十九年的镇子,想念自己的家人,甚至连那令人仇大苦深的科考都变得可爱生动起来。
毕竟他已经好久都没有回到人间了。
他苦笑着摇头,刚准备下床洗漱时,木桌旁一高挑的身影差点让他没有坐稳摔下床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
楚秀被神出鬼没的北聿吓得倒抽一口气。果然是鬼,连走路都没个响。
他算是深刻了解到了月云的“愤怒”,可现在的他是不敢怒,也不敢言,毕竟小命还在那人手里握着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北聿似乎挺喜欢看楚秀大惊失措的模样。总感觉像是发现了藏起来的另一面,新奇得很。
他完全没有“擅闯民宅”的歉意,拉过这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也不嫌弃干脆坐下,双手交叠在胸前,对着楚秀轻笑道:
“我大概是过来吓人的吧,怎么?不欢迎我么?”
楚秀瞪大了双眼,再一次刷新了对此人脸皮厚度的认知。这谁欢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