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将此刻脸上乌云密布,他不再披着那副好言好语地皮囊,看向孙正的眸子里淬了寒光,毫不客气骂地道:
“废物!”
孙正被他盯得毛骨悚然,而紧接着后面的两个字,犹如一块巨石,重重地在孙正的自尊心上拍下,生成裂缝。
他不再理会他们,抬脚虚空一踏,周身顷刻间被黑色的火焰包围,不消片刻,他便消失在了熊熊燃烧的火光之中,最后火焰在空气中吞噬而尽。
三昱呆呆地盯着湖面漂浮的毛笔,正是刚刚那人随手掷出去的“凶器”。
“刚刚……刚刚他让我在君子偕凝形的瞬间用‘千金锁’绑住君子偕的魂识……”
少芳惊愕道:“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而且,他怎么知道你身上会有‘千金锁’?”
千金锁乃太华独物,不困肉身,单缚神识。每多困一刻,被困者的法力便会消减一分,直到彻底失去抵抗能力。
没有主人口令永远不得解除禁锢。
此物贵重,一般弟子外派是不得携带的。
“他用的是太华的‘千里传音’。”
楚秀又疑惑:“那又是什么?”
三昱解释道:“千里传音为太华最高心术之一,起源古老,晦涩难懂。自从有了灵鸽之后,很少有人会愿意花那些功夫去学如此深奥的心术,只需在灵鸽上设下禁制或隐形术,依然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所以,会此术的人屈指可数。但灵鸽的封闭性和传达力还是远不及千里传音。”
听到这儿,少芳差点吓得坐到地上:“他是谁……?!”
这次,三昱也怕了,心中跟着惴惴不安,失神着摇头:
“不知道……”
一眼识破孙正身份,修为高深,通晓太华宝物秘诀,这人,绝对不是鬼将。
而一旁沉默半晌的孙正说:“他要么是你们太华的人,要么就是你们太华出了内鬼。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他御剑便往刚才君子偕逃跑的方向追去。
太华的人?不可能!
太华若是有这号人物,早就人尽皆知!
内鬼?太华吗……
三昱陷入沉思。
少芳道:“孙正之前说得对。他有如此能力,大可不必借我们之手便可活捉君子偕。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秀忽然想起方才答应了他的约定,顿时,他内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种感觉仿佛周围的人都在不见五指的黑屋里,而真正被吞噬的只有自己。
三昱也是想起来了,对楚秀说:“楚公子你就那么轻易答应他了?鬼域的人不可信!”
楚秀被三昱唤了回来,顿了顿道:“我知道是我鲁莽了。但后来我仔细想想,我除了一身血肉,还有什么是对他有利的?”
况且以那人的修为,已经不屑于靠吃人肉提升功力了吧?
也是奇怪了。
“少芳?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吗?”
听见三昱在问自己,少芳又立马恢复了正常。
“楚秀,你……哎!反正你一定要小心那个人!他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楚秀:“?”
少芳也不多说,赶紧催促:“哎不说了,趁那孙正还没被他打死,我们快些过去吧!”
说罢,几人复又追去。
第7章 巨鹿业火怒中烧
鬼王宫西北角,有一处建筑名叫“巨鹿台”。
传闻,寒天此人除了喜好诗画,便是钟爱歌舞盛宴。
每一次但凡他大胜而归,皆会设宴宴请各路鬼雄前来饮酒赏月。
一时间,巨鹿台上歌舞升平,纸醉金迷。连续三天三夜丝竹之声也不会断绝。
而现在,尽管人去楼空,但这里依旧如新,像是仍在等待主人的回归。
此时,这座金台之上却到处都是大大小小难看的坑洼,就连台脚的一根金柱子都被拦腰砍断。看样子不消片刻,这里马上就会被上升为“前朝遗迹”。
而在鹿台的废墟中央,一名浑身浴血的年轻男子正死死盯住面前张扬炽热的黑色业火。
业火后面,挺拔的身影负手而立,对眼前的景象冷眼旁观。
楚秀从三昱的剑上下来就瞧见了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他想过去,却被孙正阻止:
“危险!你们别过来!”
“孙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楚秀一头雾水,君子偕没抓住怎么先打起来了?
三昱和少芳一脸警惕,三昱对楚秀说:
“等会儿若再打起来,你拿着我的剑先走!”
楚秀皱眉:“不行!没了剑,你怎么办?”
少芳看着焦急:“哎打架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活命要紧!”
三昱又想纠正少芳的措辞,但他说的确实没错。
楚秀只能妥协:“行……三昱,你们多加小心。”
“你们紧张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见他们如临大敌般看着自己,业火后的人觉得有点无辜,跟着摊手表达自己的无奈。
听了他这话,孙正顿觉胸腔气血翻涌。
他什么都没做?那他现在跪在这儿是谁干的!周围的坑都是谁砸的?!
“你根本就不是鬼将,你的目的怕也不是寒天吧?都闻鬼界出了名能一夜间斩杀千数同类的恶鬼,又以雷霆手段收服寒天手下第一鬼将段长风。聿爷当真好身手!”
楚秀心里一突,他有猜想过北聿的真实身份,可他还是没料到原来传闻中鬼域的新主人竟如此年轻。
那至今为止,他的出现,他的身手,他的计谋,全都能说通了。能在鬼域做出此事的人,除了他再无二人。
“君子偕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原本我已经计划好,还想方设法帮你们,谁知你们的人却半路出来搅了我的局,我还没跟你们计较,你倒先来数落我的不是了?你们仙君啊,真是不可理喻。”
这语气再次充满无奈。
北聿使得好一番黑白颠倒的本领。趁孙正还未开打便要气急身亡之前,三昱闪身来到二人中间缓和道:
“聿爷此言差异。我们彼此是互帮互助的关系,何来搅局一说?”
北聿挑起落在肩上的银带子拿在手中把玩。细细的银带缠绵于修长的指间,俊朗的侧脸在火光中隐隐看不真切。
“所以,我现在已经送你们出来了,那我要的人呢?”
“这……”三昱竟哑口无言。
少芳来到他身后,不敢置信:“三昱,你也说不过他?!”
楚秀也走了过去,抱拳对北聿说:
“那观花园的阵法出自聿爷之手,你自己的阵要放我们出来也很容易吧?”
楚秀这话有道理。之前他们并不怎么敢相信君子偕能在短短时间内布下此等阵法,但见识过北聿的手段后,他们倒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多。
北聿笑了:“阵法是我布的,可又不全是。君子偕想困住你们,我只是顺手帮了他一把,也帮帮我自己。”
楚秀思忖着。
难道他的意思是说,君子偕最初的确为阻拦追击者布下了阵,但北聿又在阵法上动了手脚,使得最初的版本直接升为“画地为牢”?
楚秀看见正站在栏杆上休憩的血鸦,他心想:怕是在他们进鬼王宫的时候,北聿就知道了吧?不,说不定还更早。
思及至此,楚秀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无他,只是想离这危险人物越远越好!
这时,三昱突然问:
“你是太华的人么?”
与银段子交缠的手指兀自打着圆圈儿,却在这句话的末尾顿住。
“你瞧着我像不像?”
北聿的脸在业火中忽明忽暗,看不真切。听他的语气,却像是很愉悦的样子。
太华弟子一向严谨自律,更不会与鬼怪为伍。哪怕是被逐出者,也不曾堕落至此。
三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也许是因为他对太华的了解未免有些多了。
于是,他摇头否定。
“行了,你们谁还要来说的?说完了?那换我了。”
说罢,他踏着火焰抬脚便朝他们走来。这一下,踩在了所有人一直以来紧绷着的弦上,急弦登时寸寸断裂!
楚秀只听背后有人低声道:
“此人太过诡谲不可正面交手,等会儿他一出手,你们记得立刻抓住我!”
然,他话音刚落,只见北聿掌心之中,业火翻飞。腰间那把古朴的佩剑正激动地低鸣,躁动不安。
尽管楚秀此刻离他还有些距离,但他的身体已经对灼热难耐的痛感做出了抵御状态!
可由于他并无任何法力加身,火辣的痛感也在渐渐加剧,甚至感到裸|露在外的皮肉已经慢慢翻开龟裂,疼得他咬紧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