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渊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一点头,拉着沈怀玉就往山门走。沈怀玉边走边问:“溱溱呢?她不也要下去瞧瞧?”
别的姑娘女大十八变,叶溱溱可好,从小到大都是那一副没大没小的欠打样,除了星澜真人没人能制住她,李玄提起她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陆怀渊想起来就觉得那喋喋不休的丫头烦:“不带她,我们先走。”
沈怀玉觉得不大妥当,但也没说什么。叶溱溱话多就算了,还特别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陆怀渊跟她不对盘。本来陆怀渊脾气就不是很好,遇上叶溱溱更是□□遇上了呲花,每回都把叶溱溱凶得说不出话来。
结果陆怀渊失策了,叶溱溱在山门堵他们。
“好哇你们俩!”叶溱溱叉着腰,“不等我!我就知道!”
陆怀渊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径直向前走去。
“若不是我早有准备,在山门等你们,是不是又要被扔在山上了!”叶溱溱三步两步跟上,“怀玉师叔!是不是怀渊师叔叫你们先走的,你帮我说句话呀!”
沈怀玉十分诚恳:“溱溱,少说两句吧,一会儿你怀渊师叔要动手打人了。”
清云山下的小镇名叫石泉镇,三个人一路小打小闹下山后,先去了那户丢孩子的人家里。
这户姓徐,家里有几亩薄田,日子过的不算富裕,但也不捉襟见肘。儿媳菀娘刚刚生产,一家人本来正沉浸在喜悦中,谁知孩子就这么丢了。
菀娘还在坐月子,家事都是徐氏在做。当晚徐氏像平时一样,收拾妥当之后关好门窗歇了,谁知第二天起来,本该在菀娘屋里的孩子不见了。
菀娘急得要昏过去——沈怀玉他们前去查看的时候,菀娘仍在一旁不住地抹眼泪,叶溱溱看到菀娘那么伤心,自己也无端伤心了起来,于是靠过去轻声安慰她。
一个不足月的黄口小儿,爬都爬不利索,总不能是自己跑了;那么小的孩子,冷了热了渴了饿了都会哭闹,就算是人贩子,也不能悄无声息地把孩子抱走。
沈怀玉低头检查门锁——这锁好坏官府已经查过了,沈怀玉再看主要是看看有无什么脏东西来过的痕迹。
陆怀渊突然说:“窗。”
沈怀玉过去和他一起看,陆怀渊从怀里掏出符纸往窗框上一贴,明明无风,那黄符却在窗框上疯狂扭动起来,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徐老夫妇看呆了,菀娘也被眼前的景象震到了。叶溱溱朝他们俩点点头,这符纸是清云宗所制,没什么威力,然遇了邪魔气息便会与纸上所绘图样相斥。符纸如此反应,说明此事确有妖魔参与。
清云山佑护石泉镇多年,此地已经许久没有精怪之物作祟。陆怀渊冷笑,觉得这玩意儿是给他下山送菜的,不是很担心;叶溱溱却忧心忡忡,担心着那孩子的安危。
三人拜过之后离了徐家,找孩子的事情要等到入夜再继续。虽然明知多耽搁一刻,菀娘的孩子就危险一分,然而还是不得不等到入夜那妖怪露马脚。
第7章 孤劫
时候尚早,三人上外逛了逛,发现正赶上石泉镇大集。叶溱溱从小在清云山上长大,没怎么下过山,每次下山都是新鲜万分,拽着她的两个师叔就欢欢喜喜逛去了。
沈怀玉不大上这种地方凑热闹,集上卖的各种玩意儿沈林没少给他买,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小时候玩玩还凑合,长大之后就是负担。陆怀渊这公子哥儿出身的更看不上集上的地摊儿货——然而跟还是要跟的,叶溱溱这么个黄花大闺女,出了事可怎么好。
于是叶溱溱走在前面,在各种首饰香粉的摊位前流连。两位小师叔跟在后面慢慢走着,陆怀渊斜眼打量着一旁买糖葫芦的老翁——那老翁肩上扛的草扎上插满了糖葫芦,晶莹剔透的糖衣包裹着里面的红果,看上去十分诱人。
“两位小公子,留步啊。”一个男人突然颤颤巍巍地开口。
沈怀玉停下,循声望去,见到一个算命先生打扮的男人守在一个小摊上,白布蒙着眼睛。摊前还挂着块脏得看不出本色的破布,上书几个大字:算命、测字、起名、看手相。
陆怀渊冷哼一声:“师兄,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管他作甚。”
“公子此言谬矣,”那盲先生开口,“在下在此镇摆了多年摊子,镇中人都晓得我。”
邻近处有个卖布的摊子,那摊主是个妇人,听见动静,笑着朝这边喊道:“是呢,赵半仙灵得很!先前我家孩子高烧不退,郎中都看不好,赵半仙的符烧了灰冲水服下去,第二日烧就退了。”
“我家先前似有鬼怪作祟,赵半仙行了驱鬼术后才安定了,确实灵得很。”
沈怀玉问:“既然在清云山脚下,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上山去求清云宗?”
那妇人一笑:“山上道长清修不好打扰,上山路途又远,一来一回都要半日,小事请半仙解决就是了。”
沈怀玉又问:“石泉镇最近可还有什么怪事发生?”
那几个妇人见沈怀玉和陆怀渊生的俊俏,衣着也十分不错,又对石泉镇不甚了解,只当他们是外地来的哪户人家的公子哥,笑着答道:“没有的事情,我们石泉镇向来安稳,就是有也都是些小事情,不打紧,请两位放心。”
“在下平日也会在此摆摊,这些日子未听说过有什么大事。”那盲先生也道。
沈怀玉一点头:“多谢先生,不过请问刚才叫住我二人是为何事?”
盲先生道:“在下坐在此处,目不能视物,方觉面前有两位气质非凡之人经过,想来是有缘,愿为公子看看手相。”
沈怀玉点了点头,递了左手出去。那盲先生看不见,一手托着沈怀玉的手,用另一只手在他手心缓缓摸索。陆怀渊在一边不愿意掺进此事,一扭头看见那算命先生正握着他师兄的手细细研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背过身去了。
那盲先生又摸了一会儿,才放了手,长抒一口气,老半天才开了口:“公子似是命途多舛啊。”
沈怀玉一愣:“什么?”
盲先生捋了捋他的白胡子:“这位公子,年少失了父母吧。”
沈怀玉没吱声。
“按照手相,公子一生多有劫难,孤劫二刹同辰,红鸾星也暗淡,所亲之人皆是不得善——”
“说够了没!”陆怀渊出声打断他,“我看这人就是个江湖骗子,师兄,我们走!”
陆怀渊丢下几个铜板,全做刚刚看手相的费用,拽着沈怀玉手腕往前走了。
布摊边的几位妇人连声想要劝住陆怀渊。那盲先生颤颤巍巍摸索着收了铜板,嘴里碎碎叨叨地嘀咕着:“命也、命也……”
沈怀玉又被陆怀渊扯着走了一段,方才被放开。他揉着被陆怀渊攥出手指印的手腕道:“怀渊,他不过一混口饭吃的可怜人,何苦这样。”
“我气不过!”陆怀渊说。
沈怀玉叹气:“说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有什么气不过。”
“我看他那眼盲也是装的,什么气质非凡,分明是透过他那蒙眼布的缝隙看见我们俩打扮得好些,觉得我们是好宰的肥羊!”陆怀渊气呼呼地说,“他那话你没听懂吗!他说你是天煞孤星,还所亲之人皆不得好死!什么鬼话……”
“市井中的算命先生都是这一套,”沈怀玉说,“不把别人说的惨极,怎么糊弄别人破财消灾?你明知他在胡说还气成这样,脾气也该改改。”
陆怀渊不说话了,半晌后才说了一句:“师兄和那算命先生聊了几句,可是发现了什么?”
沈怀玉点头:“见了溱溱再说。”
叶溱溱小姐正在前面专心致志地挑胭脂,全然不知她两位小师叔在后面经历了什么。那摊主热情地跟她介绍:“我家的胭脂色可好看!这盒名为 ‘牡丹国色’,搽上娇艳可人;这盒名为‘幽谷兰’搽上清新淡雅,嗳呀,姑娘,我看这个最适合你,这盒‘白茉莉’最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了,还有香味哩!”
叶溱溱正被摊主的巧舌哄得直掏荷包,突然有人道:“三样我都要了,送给这位美人儿,如何?”
叶溱溱抬头,看清了来人。这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袍,手里故作风流地拿了把扇子,眼神说不出的轻佻,后面还跟了两个随从,不知道是哪家的太子爷。
“不必了。”叶溱溱没意识到这人是来干什么的,只当他是个有钱的二百五。
“这位美人想要什么,直接记我账上,”那二百五道,“姑娘可愿跟我到红蔷楼一坐呀?”
说罢,不等叶溱溱说话,他身后跟的随从就上来拉她。那两个随从习过武,叶溱溱平时练功就稀松平常,更何况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对两个成年男人本来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叶溱溱急了,她甩不开那二人。
“舍妹忌口颇多,一般茶馆怕是难伺候了!”一人在远处道。
听到这声音,叶溱溱如同等到了救星,一脸欣喜地抬头——是怀渊怀玉二人赶到了。
陆怀渊一把拍掉了拽着叶溱溱的爪子。沈怀玉把她挡在身后,再三确认有没有受伤。
“吓坏我了,”沈怀玉安慰道,“下次别一个人跑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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