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君兰大三岁,想来是因为教导的师傅不如君兰的师傅,若是君兰对局,也只能在体力上赢过君兰,如今在我这儿败也不算丢人。
累了一身汗后,临妆也回来了。
我让临妆给薛无涯找几本书,闲来无事时让他消磨时间。
薛无涯顿时喜形于色。
第7章 五色蛟潭
五色蛟潭,鬼欲深渊的七煞之一。
传说,潭底沉睡着鬼主冥宵的战骑——五色蛟,共十二条,又称十二蛟,分黑白红黄蓝五色,红色为尊,列与首位,仅一条;白色次之,有两条;黑、黄、蓝又次之,各三条。
当年鬼主率众进攻天界失败,被虚烨圣君封印之时,五色蛟还曾为主复仇战天兵,不过连鬼主都败了,五色蛟岂有胜算?最终他们被玄臻明君打下天界,在人间平地砸出一个极深极大的窟窿,玄臻明君遂随手封印,经年累月后,这个窟窿被雨水山泉填满,成了潭。
冥宵大殿左侧,便有十二蛟腾云战天兵的壁画。
而原本,蛟腾云则成龙,可他们,却是被天界烙上妖魔印记的恶蛟,注定无法成龙。
数百年来,五色蛟一直如它们的主人一般沉睡潭底,只是他们毕竟是妖魔,即便沉睡,也让潭水沾染了妖魔之气,时不时兴风作浪,吞噬人命。
而五色蛟四周倒十分雅致。
有青翠挺拔的竹、孤傲高洁的兰、温柔细腻的溪,每日清晨与傍晚,竹林间、花叶旁、溪潭之上都会出现一缕缕清雾,仿佛误入了哪位仙君的仙府。
七煞中有好几处绝佳风景,是鬼欲深渊阴暗幽诡中难得的亮丽,五色蛟潭在其中,不是佼佼,却也不差。
我来此,只是因为昨夜子时,冥宵大殿的乌鸦不但飞去了矿山,还来了这里。
乌鸦只会追逐存有鬼主气息的地方,也只会停留在有鬼主气息的地方。
古书上说,鬼主曾用自己的血喂养过五色蛟,所以,五色蛟身上也有几分鬼主的气息,只是五色蛟向来沉睡,那些气息自然一起沉睡,从前的乌鸦也就无法察觉。
如今,只怕这潭底并非一片沉寂。
我站在潭边三步之外,手里捏着嫂嫂临终前给我的玉璧,感受到渐渐传入掌心指腹的炽热。
潭水亦比我没走进之前汹涌地多。
忽然!
有人猛然从身后将我拉了一把,我急退之际迅速转身,随后轻轻一笑。
从玉留声靠近,我便知道是他。
玉留声则眉头紧皱,沉声斥责:“你想死吗!”
鬼欲章台的人统一认为,五色蛟潭边十步的距离,是离潭水最近又最安全的距离,为此,曾有一代欲主还在此修建了一圈石栏杆。
不过后来,鲜有人踏入此地,栏杆也颓败了。
“你也听说乌鸦的事了?”我并不理会他的质问。
玉留声颔首,他的手还搭在我的肩上,我给了他一个眼神,他略显尴尬地收回去,负手侧过身去,答:“此事不归你管!”
我笑了笑,说:“鬼欲章台哪有什么归我管的事!”
“那你还不走?”玉留声凝眉冷喝,仿佛我犯了多大的错似的。五色蛟潭又非禁地,人人可来,只不过许多人顾忌潭中五色蛟,不敢轻易过来罢了。
我站在潭边十步之外,看着渐渐趋于平静的潭水,握紧了手中已然失去炽热的玉璧。
此刻,我终于能够证实自己曾经的猜想。
“你的下属呢?这种时候,原该他们为你舍命。”
玉留声既然来查探,只站在潭边又岂能查得出什么?
入潭自是有先例,且不说究竟能不能查出什么,潭水有五色蛟之气,必损人体根本,玉留声身为四君之首,自然不能轻易折损。这种时候,正该四君亲卫体现他们存在的价值。
“我猜会遇见你,他们过来不方便。”玉留声毫不隐藏他对我行踪了如指掌的事。
我能预感接近的人是玉留声,自然也能预感别人,想要不找痕迹地消失不难,因来的是玉留声,我反倒不躲了。
“得谢你?”我狡黠一问。
岂知玉留声煞有介事地说:“你明白就好。”
我一时无话。
玉留声说的如此直白,我反而觉得不自在。
这些年,玉留声无声无息地为我做过不少事,当然,有些事也是受我诓骗才做的。
比如浣魂苑的染瓷,原本没有,因我说了几句,他便从四君居所梦阑珊库房里找出来,差人给我送来。那时,玉留声还未承君位,梦阑珊也不是属于他的地方,可他偏偏给我拿来了。染瓷极难种植,也有几十年无人愿种,渐渐地也找不到种子和种植方法。只是,只要在鬼欲章台出现过的东西,必然会在梦阑珊库房留下痕迹,为的是日后有迹可循。
比如君兰的武学师傅,我物色了许久都没有满意的。当时的我比如今落魄地多,人也年少,对谁都没有威慑力,在鬼欲章台只能保证性命无忧、衣食无忧。期间遇见过两次玉留声,很快,他让我安心在家等着,他帮我找。
比如在大彤泽荷叶船上,我伸手去捞遗落的香囊,引出大彤泽银蜃,荷叶船险些倾覆。是玉留声从远处的荷叶船飞身持剑斩断了银蜃向我扑来的前爪,随行的长老们立刻加了一道封印。
……
若玉留声是为了还当初的恩,这些年也尽够了。
而此刻,潭水竟然归于平静,水面光洁如镜。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与玉留声不由得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认为此事古怪。
我们还来不及说什么,平静的水面又开始了剧烈的运动。
与以往不同,如今的水面正随潭水中心形成一个漩涡,漩涡流动越来越快,四周的竹林也受其影响,纷纷弯向漩涡,竹叶最是脆弱,纷纷被卷进去,经过我与玉留声身侧时,还划破了我们的衣裳。水声极大,与风声融为一体,我与玉留声的衣裳都被吹地猎猎作响,若非自信武功不错,恐怕不敢在此处多留。
玉留声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顺便伸手挡在我身前,逼得我也退了几步。
鬼欲章台数百年历史记载的五色蛟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巨大的漩涡。
我联想到了方才我还在潭边时水面的波涛,仿佛就是此刻情景的预兆。
风声水声中忽然传来一片哀嚎,震耳欲聋。
随即,漩涡中心突然爆裂,腾上几条相互纠缠的蛟,因是水体,只能猜想那大概就是十二条五色蛟水化之形,不能细数真切。
它们相互攀爬企图往高处去,却都堪堪限于三丈之内,不甘地哀嚎嘶吼。
我伸手,往玉留声的后背用力一推。
玉留声没有防备着身后,我又加了些力道,他被我推到潭边,仅在瞬息之间,他险些掉下去,急急地回头看我,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与失望的怒气。
我没空理会他的眼神,转身就走。
心想,此后玉留声当不会记当初的恩了。
回道浣魂苑,临妆先跑出来,面上掩不住的焦急:“你听到了吗?好大的声音!”
“五色蛟潭。”我说道。
临妆瞪大了她圆圆亮亮的眼睛,连忙捂着自己惊讶的嘴,随后,才缓缓地说:“要变天了吧!”
我笑了笑,往上指,说:“这里有‘天’吗?”
阁楼上,薛无涯似乎在等我,面色紧张,手里倒是拿着我给他的书。想来是听到了方才的声音,看不下去了,才专程等我的。
我安抚道:“没什么大事,安生练你的武去,过几日我要考你的!”
薛无涯这才放缓了神色,点了点头,出去了。
晚间,君兰来了。
“听说五色蛟潭出事了,雨楼公子受了重伤,欲主召集了好多人议会,现在都还没散。”君兰看着我,说,“叔叔,你也去了?”
“你受伤了吗?”薛无涯听罢,立刻放下筷子问我,十分关心。
“没事。”我拍了拍薛无涯的头,随后朝君兰解释,“我推的。”
接着,我与他们简单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临妆和君兰都是鬼欲章台的人,一听便知其中利害,薛无涯倒没有多大反应,在他眼中,鬼欲章台没有太平的地方。
“我以为你们是朋友!”君兰虽然不喜欢玉留声,但对我如今行事却有不满,“就算不是,这样做对叔叔你没有半点好处!谋杀四君是大罪,他死了你逃不掉;他没死,必然记恨。”
临妆与君兰想法一致,不住地点头赞同。
薛无涯则沉默了,不像他往日的性格,兴许,是被我忽然的翻脸无情吓到了。
“我没想他死,那些所谓的蛟,不过是吸收了潭底真正五色蛟的精气所化,凝形消耗极大,加上那声嘶吼,攻击自然降了,受伤在所难免,不过以玉留声的本事,重伤却在我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