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没有人来宣布我的罪行以及判决。
一直到第四天,我才收到一份夹在食物里的秘信——骨焱作乱。
看来这就是楼断将我关在明法司却又不肯对我透露半个字的缘由。
骨焱是鬼欲深渊的鬼怪,近期入鬼欲深渊的只有四人,其他三人都是四君,鬼怪不敢轻易附身,唯一能带骨焱出来的,只有我。
而骨焱离开鬼欲深渊,来到鬼欲章台并杀死了几个长老及主司,这样的消息一旦扩散,必然引起恐慌,人人自危。
这种时候,鬼欲章台的众人恐怕要怀疑欲主的能力了,因为欲主掌握鬼主的心,等于控制鬼主的部下,而如今骨焱已经不在欲主掌控,那么鬼主的其他部下呢?
一个无法掌控全局的欲主,是无能的。
无能自然要被替换。
我伸手捂着胸口,心中疑问:它是何时离开的?
此时的楼断必然与四君、众长老一同商讨抓捕骨焱,而结果明显是徒劳。
否则玉留声不会到了此时都不出现,否则楼断到了此时还不给我定罪。
我一直被关押,说明我是它们抓捕骨焱的最后一张底牌。
因为他们侥幸,骨焱会回到它寄附的那人身边。
会吗?
我望着囚牢西角的通风口,轻轻地笑了起来。
十日后,我被放出来了。
君兰、薛无涯、玉留声、兰亭都等在明法司门口。
君兰眼下乌青甚重,这些日子必是担心得夜不能寐。
薛无涯想要走到我身边来,却在迈出第一步后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玉留声对我说了句:“走吧。”
我点头。
兰亭默默地跟在最后。
回到浣魂苑,我看见兰亭嘱咐人收拾房间。
玉留声解释道:“我会在这里住一阵子。”
看来,他们还是没有抓住骨焱。
一路上,君兰的眼睛里一直有疑问,可是玉留声在,他不便问。
薛无涯也同样。
他们对玉留声的敌意这样明显,可不好。
于是我把他们都叫到我屋里,好好坐下来饮茶。
君兰有些不自在,薛无涯则不太高兴。
还得由我打破僵局:“兰哥儿,我上次让你查的骨焱有进展吗?”
君兰眼神一闪,看了一眼玉留声和薛无涯。
我的确说过,此事谁也不告诉。
但楼断已经知道骨焱与我有关,再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以鼓励的眼神看着君兰,君兰才说:“据说骨焱与鬼主差不多时间降生。”
这样看来,骨焱的历史要比想象中长得多。
而后,我看着薛无涯:“羚羊呢?”
薛无涯见君兰都说了,他也就没有什么顾忌,答:“与一个孤山有关联。”
是景岫孤山吗?为什么我在《景岫孤山记》里没有见过相关记载呢?是根本没有记录进去,还是存在于丢失的那些页呢?
如果是,那么羚羊很可能是妖帝容钦的部下。
只是,它为何会与鬼主的部下封印在一起呢?
我看着玉留声,说:“该你了!”
“死去的长老和主司无一不是被啃噬胸骨肉,身上还有被灼伤的刀痕,显然是骨焱所持双刺的痕迹。”玉留声说。
骨焱双刺是带火的。
第27章 骨焱来了·下
我将从前君兰查知的消息告诉玉留声。
既然骨焱已经脱体,兴许会去与旧友相会,五色蛟潭可能是一个抓捕的方向。
玉留声却说,鬼欲章台七煞,都布满了楼断的人。
倒是我多话了。
两日后,玉留声收到消息,骨焱果然出没在五色蛟潭,尽管损失惨重,却依旧没有抓到骨焱。
楼断很生气。
当时负责守在五色蛟潭的是楼鸩。
想必楼断也查知了五色蛟与骨焱关系匪浅,所以将自己的儿子安置在那里,为来日楼鸩继位铺一铺路。
可惜,他想地太好。
此时,鬼欲章台已经有人开始议论无故死去的长老和主司,以及欲主布防严密的守卫。楼断为妨人心不稳,便将罪过推到其中一个死去的长老身上,说此长老私自练邪术,谋杀同僚,所以欲主才如此严正抓捕。
君兰与薛无涯还想着帮忙查找骨焱消息,以希求推测出它的弱点。
但这种时候,我更不能让君兰与薛无涯脱离我视线之内,便将他们拘在浣魂苑里,不得出门。
未免他们心生慌乱,遂让君兰与薛无涯练功切磋,谁赢了我便应他们一个要求。
一日,我正要熄灯睡觉,便听见走廊外有脚步声,随后他敲门:“你要睡了吗?”
我开门,薛无涯赤着脚站在门口冲我笑。
我让他进来:“这么晚来做什么?”
“下午我与兰哥儿比试,是我赢了!”薛无涯骄傲地说。
下午我随玉留声外出,至夜方归。
“你想要什么?”我问。
薛无涯忽然笑的很张狂,瞬间将我扑倒在地,并迅速钳制我的四肢,抓着我的下颚。
他看着我,眼神忽然变得贪婪至极。
“你是谁!”我被他钳制,声音嘶哑。
他不答话,反而埋头去咬我的衣襟,然后猛然撕裂,那片丑陋的皮肉显露无疑。
不用再问什么,我已经猜到了。
当初它在眨眼一瞬斩杀怪物头颅,已经可知,速度是它所长。
他伸出舌头在我皮肉上舔了舔,瞬间鲜血淋漓,他砸吧砸吧嘴,又舔了几下,满嘴鲜红地看着我,说:“我尝过那么多人,还是你最合我胃口!”
所以,今晚轮到我死了。
是吗?
“你真敢来!”我说,“不怕被抓吗?”
浣魂苑布了不少符咒。
他舔了舔嘴角,笑答:“人类,如何抓得住阴月之火!”
阴月之火,极阴极寒之处初生之火。
这就是骨焱的来源吗?
“他有谛命乌契,可诏鬼欲深渊未封之鬼。”我说。
他则又垂头舔了舔,眯着眼睛,仿似回味:“所以我讨厌他!冥宵的心岂是他能碰的!”
从未有人敢知乎鬼主其名,即便在鬼欲深渊,那些鬼怪妖邪也要尊一声“鬼主”,这只骨焱竟然如此称呼,态度又如此回护,想来是与鬼主关系颇好。
“谁能碰?”我道,“逐琴仙子吗?”
他的表情忽然有些懊悔:“除非她不是仙子!”
“放开我,我不跑。”我说道。
他看着我的眼睛想了想,慢慢将跪在我右手掌心的左腿膝盖移开,慢慢将压着我双腿的右腿抬起,却不肯放开钳制我左腕的手。
我勉强坐起来,看着他,说:“你想回去吗?”
“那里?”他说,眼中迷茫,“我不喜欢,没有冥宵,没有渺匀,我很孤独!”
渺匀是谁?
他的身上忽然泛起红光,一个红色的虚影慢慢从薛无涯体内剥离。
薛无涯晕厥在地,而它猛然张开长满獠牙的嘴咬了我一口,我的皮肉猛然被撕裂,我疼的叫了一声,立刻呕出一口血。
而它,飘在空中嚼着那块肉,血滴在虚影之下。
它说:“放心,你体内有我的内丹,死不了,那么多年,你还不曾习惯?”
门窗忽然被打破,玉留声应是闻声而来。
他的部下带着武器与符咒跟在身后,骨焱回头看了一眼,对我说:“我救过他!”
不用问,玉留声看见我便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符咒立刻飘满了我的房间,它们两两相连,组成一个密集的囚笼,将骨焱团团围住。玉留声举剑杀去,骨焱冲破符咒,化作一缕红光缠在玉留声剑上,玉留声立刻发力,剑光袭向骨焱,骨焱又瞬间缠上了玉留声的脖子和双手,控制着玉留声。
玉留声的武器脱手落地,我一掌拍在地上。房梁上落下一圈星木果实穿成的珠帘,将玉留声与骨焱困在其中。
星木果实镇定之效极佳,很快便将无形的骨焱逼回原型,玉留声也脱离了骨焱的钳制。
只是,此刻骨焱手中双刺已现,双刺刃上一片火不断地跳跃着,照映着另一侧的花朵异常妖冶,它说:“人类不是最讲究情义恩泽吗?”
它渐渐逼向玉留声,玉留声受制于它,不能妄动。
“我帮你找渺匀!”我忽然喊道。
它猛然转头看我,半透明的星木果实将烛火映在它的虚影上,仿佛一颗颗被灼烧的光点:“你?”
“你也不过是个人类!”它的兴奋还是被理智压制下去。
我慢慢站起来,走到他们身前,说:“你应该是清醒的,在第五层。”
鬼主分明就在鬼欲深渊,它却说那里没有,只能说明,在鬼欲深渊,它没有再见过鬼主;而那个渺匀也是同样。我不过是在赌,赌它和鬼欲深渊前四层鬼怪妖邪一样,无法进入第五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