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得不重视。
他道:“你上来,我看看。”
赵水冬上前,将被寒冰覆盖的一面给白靖检视。
白靖伸手触碰,在触及的一瞬间,蚀骨寒意沿着他的手指爬进了骨髓。
他连忙甩开手,看向殿下左排第一位人物。
“老祖,您看——?”
客卿长老南门翁慢条斯理将手中茶具合拢,右手一抓,气流旋转,赵水冬便被吸了过去!
“呜啊啊啊啊啊啊——!”
凄烈的惨叫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
他重重倒地,抱着残缺的右臂□□,鲜血喷涌而出,将他半边身子染红!
“一击即碎,不过如此!”南门翁冷笑道,手中冰晶化作烟雾散去。
天下山。
“……对灵气的掌控是出刀的要点,刀刃附着的灵气太弱,会给对方可乘之机,反之灵气过多,又是挥霍了。在你日常修行之时,也应把握好灵气的用量,千锤百炼后,方能领悟真意。”
商悦棠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点拨喻景宁的功课。
喻景宁修行刀法多年,一直循规蹈矩,按照师门提供的典籍进行练习。典籍上未曾记录过这些要点,师父亦不曾对他进行教导,以至于他根本不曾知晓此中乾坤,如今被商悦棠一提点,顿时豁然开朗。
他当即尝试控制灵气的用量,但却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象中简单。神识引领大量灵气附着上刀刃,为易事,但当他想再进一步,使其均匀分布时,却只觉得这灵气如同羽毛般飘忽,神识一旦上前捕捉,它便轻扬而去了。
一时间,额头被逼出汗来。
他知自己愚笨,便只能效仿笨鸟先飞之理,刻苦练习,每日功课比同门师兄弟多出一倍:别人挥刀一万次,他便挥刀两万次。因此,光论臂力,他在白龙陵中也是数一数二。可运用此法训练,竟比普通之法难上数十倍,他挥刀不过百次,便体力不支了。
见他还有强撑之意,商悦棠制止道:“行了,过犹不及。”
喻景宁这才停下,双臂肌肉皆是酸胀不已。
江晏从小睡中醒来,揉着眼睛走到门口,看了眼天色:“晚上会下雨。”
木屋顶端有着裂痕,在晴天日光射入,还可说是小清新;在雨天,那可就是等着遍地积水了。
商悦棠随口道:“无碍。”他自可以用灵气将屋顶遮盖,如有必要,甚至可以打散乌云。
说起来,在他年幼时,也常和师兄弟到此处游乐,只是见木屋破旧脏乱,从未进入。如今,天下山的琼台玉宇都已不复存在,唯有这木屋因为破旧而逃过一劫,也实乃世事无常。
商悦棠沉默半晌,心想:还是补了吧。以后给徒子徒孙们讲重振门派的历史,这还可以当个名胜古迹。
更重要的是,天下山也只剩下它和天下第一碑了。
为了不使屋顶充满违和感,不能使用砖瓦等材料,但普通的木料又容易受潮发霉,时常需要修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用天下山的灵木。
反正以前每隔一段时间,师门也会安排弟子来砍倒遮蔽视野的高木,他现在砍几棵也不算亵渎山林吧。
有了想法,就立刻实施。
商悦棠当即道:“江晏、景宁,随我上山。”
被初次只叫字的喻景宁顿时抖了一抖,虽然被美人掌门叫得这么亲密很是荣幸,但怎么觉得有点冷?
江晏怨念,为什么叫我是全名?
山麓中,一只松鼠蹲在松木上,好奇地盯着树下路过的三人。最小的那人他认识,是住在山下的人类,另外两人都没有印象,但那位穿着银边白袍的人,流露出一种特别的气质,让它好想靠近!
冷静,那可是人类,是吃鼠不眨眼的两脚兽!
松鼠扒了扒尾巴,挣扎道:
冷静、冷——
啊。
一回神,它发现自己已经蹿到那人面前,手中高举着今天刚收获的栗子。
商悦棠蹲下身,和松鼠对视道:“送给我的吗?”
啊,他在看我!他真好看!
松鼠害羞地点头,将栗子捧得更高——这是我今天的口粮,就都送给你啦。
商悦棠笑了,将栗子收入怀中,同时取出一个灵橡子放在松鼠的手上。
“给你。”
松鼠对着此物左嗅嗅右瞧瞧,觉得甚是喜爱,便将它死死抱在怀中,不肯撒手了。
“这都几个了啊,掌门还真是受欢迎。”喻景宁感叹道,这一路上,又是白鹤献舞,又是灵鹿衔花的。
江晏说:“师尊是天下山的主人,天下山的生灵自然亲近师尊。”
商悦棠摇头:“我并非天下山主,她也不需要主人。”天下山有山灵,只是灵脉受损,尚未复苏罢了。
江晏不知此事,以为惹了师尊不开心,默默低下头去。
商悦棠摸了摸他的脑袋,他面上一红,想要压下嘴角的笑意,但又无法,只能悄悄笑了起来。
寻得一片合适的树林,商悦棠指着其中一棵宽至两人环抱的参天古木:“景宁,砍它。”
喻景宁踌躇:“掌门,这棵树当做木料是不是……大了点。”
“是,所以它不作为木料,只作为你的‘对手’。你每出一招,便检查切面,看其是否光滑。”其实从刀的磨损程度也可以看出灵气的附着状况,但喻景宁还没有至目视微毫的境界,便用树做指标。树不比动物,不易生出灵性,用来练手也没有心理负担。
“是!”喻景宁了然,开始训练。
江晏拉拉商悦棠的袖子,眼巴巴道:“师尊,我呢?”
“学过剑吗?”
“没有……”其实是学过,但他想要隐瞒。
江晏正期待着师尊手把手带他练剑,便听商悦棠冷酷无情道:“那就去一旁站着,蹲马步,半时辰。”
江晏:……
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第一战(修)
天色微亮,月亮还未落下,东方刚出现第一抹鱼肚白。商悦棠停止吐息纳气,浅色的眼眸看向粗糙的木窗。江晏身体虚弱,为防更深露重、寒气侵袭,木窗便紧紧关上,不透一丝光亮。可他还是看到了,即便压抑了境界,透过那仅能允许气体通过的微小缝隙之中,方圆万里内的一切秋毫仍旧被轻松纳入眼中。江晏睡得很浅,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后,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睡眠留下的倦意很快便无影无踪了。
“师尊,怎么了?”江晏问。
“我吵醒你了,怎么睡得这般浅?”商悦棠有些困惑,昨晚,少年睡得翻来覆去,很不安稳,半夜还剧烈咳嗽起来,嘴角带血。他看着心疼,握住徒弟的手,帮他调理灵气,好让他睡得熟些。捂了整个下半夜,现在他的那只小手,还是带着冷意,可见其阳气衰绝。
江晏只道:“过去,有人会在晚上过来……”
商悦棠眼神一凛,江晏过去与钱老二人相依为命,梦中毫无防备,那些人想要杀人灭口,再容易不过。
江晏想要起身,发现商悦棠握着自己的手,立刻又倒了下去,把棉被的一角盖在双方手上。
他问:“有人来了吗?”
江晏的双眸如湖泊般深邃,而此刻,湖面平静,却能隐约嗅到暴风雨来前的气息。
商悦棠问:“你怕吗?”
“不怕。有师尊呢。”江晏摇头,紧紧抱住盖着的棉被,眸子闪闪发亮,好似撒入了星辰。
面对如此软萌的徒弟,商悦棠龙心大悦,隔着棉被拍了拍他瘦小的身躯:“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吧。为师很快就回来。”
说罢,便要抽出手来。
热源离开了自己,江晏干脆掀开棉被,坐了起来:“我同师尊一起。”
“我也去。”将浊气吐出,喻景宁从冥想中脱身。昨夜,他按照掌门提供的心法运转周天,一夜未眠,此时却不觉疲惫,反而神清气爽。
见二人都神采奕奕,商悦棠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去好好会会我们的‘客人’吧。”
自从天下宫倾颓,天下山也变得人迹罕至。而今日,情况却大不相同。只见三面白底红边的旗帜迎风飘扬,上面用金色丝线绣出一条白龙,张牙舞爪,活灵活现。而旗帜之下,则聚集了黑压压一片人群,以最末端的旗帜为界,分成两批。
站在前方的人,皆身穿白色衣袍,上绣四爪蟒纹。而后方的人,则穿着打扮各异,既有粗布短打,也有绫罗锦缎。
很明显,两方不是一伙人。前者为白龙陵门徒,后者则是单纯的吃瓜群众。
商悦棠一看天色,顿时无语。这才五更天,鸡都还没起床,你们是有多闲啊。看来无论在哪个世界,看戏永远是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的活动,没有之一。
白龙陵掌门白靖站在队伍的正前方,与身旁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上来撕碎他们的赵氏父子不同,此人面带微笑,手持折扇,看起来温文尔雅,甚有君子风度。
“昨日便听水东说天下宫多出一位绝世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手腕一弹,折扇顺势展开,上面画着一幅牡丹国色图,颜色鲜妍,可见才完成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