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翁失望之极,原本以为这久违的打斗能活动下筋骨,没想到……
哼,下盘不稳、手腕无力,就这样也想击倒我?!
呼声。
“咦,起风了?”
千里之外,磐山城中,一黄衣少女将被吹乱的乌发别在耳后,身旁女童尖叫一声,手中纸伞被吹到半空。
世界此刻似乎分为两端,一端是天下山再平常不过的景色,一碧连天,百兽安栖;另一端,却是狂岚乍起、飞沙走石!
风如怒涛般席卷而过,众人不得不作势抵挡。
“轰!”
灰尘爆炸般弥散开来。
巍巍山岩之中,赫然镶嵌着一个人形——正是南山翁。
随后,以他为中心,龟裂蔓延开来,岩石化作齑粉,人也如碎掉的玻璃般随之跌下。
而从他先前站立之处,到这山岩之下,形成了一道一尺深的沟壑!
怎么……回事……
南山翁四肢都动弹不得,口中血沫沿着嘴角流下。他确定商悦棠的花枝根本没有触碰到他的身体,而众人的反应也证实了那并非他的幻想——那怎么会?!
那雄浑刚猛的力道似乎还停留在他的腹部,如长鸣古钟,悠久绵长。
“刚、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你看清了吗?”
众人顿时哗然,刚才还在嘲笑商悦棠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一个瞬间,局势就骤然颠倒了呢?!
“多谢道友承让。”商悦棠得意一笑,露出嘴角虎牙,双指夹着花枝转动,他提醒道,“别忘了,还有两招呢!”
怎么可能让你两招!
这下,就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明白,这个商掌门并非装腔作势,而是真有架海擎天之能!
若不认真应战,我会死!
吐出嘴中的鲜血,南山翁强撑着站起,嘶吼道:“你别得意!”
便横冲上来,出掌!
手掌猛烈毒辣,在空气中发出猎猎的呼啸声。
“好快的掌法!不愧是元婴老祖!”
白龙陵弟子练练惊叹,他们根本就捕捉不到南山翁的动作,只见得残影道道。
但在商悦棠眼中,对方的所有动作就像慢放的电影一样,每帧画面都清清楚楚!
他的掌法快,商悦棠躲得更快!
在残影中,美人飘动的乌发和红绳形成鲜明对比,身上白袍滚动,银光流转,如水中月华,而上面的泼墨山水图中则云雾缭绕,一群仙鹤振翅而起。
对方面色狰狞,美人不为所动。
如此过招数百,南山翁已气喘吁吁、汗如雨下,无力再支撑下去。
只得放手一搏!
“呵!”
随着怒喝,灵力如滔滔江水顺着经脉倾倒入掌中!
他的手掌距离商悦棠的脸越来越近!
有机会!
他心中一喜,我会赢——
静。
难以描述的寂静。
只见刚才还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已经双双停下。
南山翁的手掌距离商悦棠仅隔着一层几乎可以视而不见的距离,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皮肤散发出的温热,但他却无法再向前推进一步。
就在他的膝盖处,横着一截纤细的桃花枝,如崇山般将他抵挡!
“你……你究竟是何人?”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说过了。天下宫掌门。”商悦棠挽了个剑花,通透的眼眸冷得像雪。
花枝移开,南山翁顿时跪倒在地。
手中花枝灼灼,一叶未落,商悦棠哼道:“你们还有谁要战,我奉陪到底。”
白龙陵弟子皆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应战。
白靖见局势不对,急忙说道:“商掌门,这都是误会啊。都是赵水东在那胡言乱语,让我们产生了小小的误解。”
赵水冬一惊,知道白靖这厮要推自己当替罪羔羊,连忙道:“白掌门你少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说要给天下宫颜色看看!商掌门,您瞧,我一个小小弟子,怎么可能左右掌门做出决定啊!”
赵长老亦是道:“白靖,我敬你精明能干,才推选你做掌门,你怎可忘恩负义,颠倒黑白,将一切罪过推脱道我儿身上?!”
商悦棠无意看他们互相甩锅,暗示道:“道歉,自然要有诚意。”
白靖听有大事化小的可能,立刻道:“不知商掌门的诚意是指?您放心,只要您一声令下,在下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把刀山火海的任务交给你个战斗力只有0.5鹅的弱鸡,我怕是脑子瓦特了。
商悦棠道:“首先,天下宫人力不足。”
白靖殷勤道:“商掌门想要几人?白龙陵全体弟子都在此,您随便挑。”
“不。我要的是——”随着话音落地,桃花枝转向趴在地上装死的南山翁。
南山翁自欺欺人:你看不见我。
商掌门想:好歹是个元婴老祖,就这样放他溜走太可惜了。虽然天下宫全盛时期,元婴遍地走,金丹不如狗,但如今不同以往,要好好爱惜人才啊。
白靖有些为难:“这——南山翁是我白龙陵的客卿长老,去留不归在下做主。”
“哦?”商悦棠看向那人,双手十指交叠,指节咔嚓作响。
南山翁连忙道:“能够加入天下宫,是我三生有幸!”
白靖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就这样解决是最好了……
商悦棠慢悠悠:“还有——”
果然还有!
他心中流泪,面上还是笑眯眯的:“还有什么,商掌门不必多虑,直说便可。”
现下月亮已隐去,天光朦胧,天下山云烟缭绕,温柔如水——是个吃饭的好时机。
商悦棠道:“剩下的等我徒儿吃完早食,再作详谈。”
进入炼气期后,便可以辟谷不食,江晏目前还是肉体凡胎,自然需要用餐。
“你们就在这门口等着吧。”商悦棠广袖一挥,便带着徒弟和事务大总管走了。
白龙陵众人:……
围观群众:散了散了,没意思。
最终,和白龙陵的“友好商议”结果是:白龙陵还回强占的三间商铺及两箱灵石,作为赔礼,提供足够的人手来修建天下宫的新殿,赔上赤云城经纬街的两间店面及十箱灵石,并移交两名门下修士的玉牌。
一个是元婴老祖南山翁,另一个则是——
“说起这经纬街,来源于古语‘长者为经、短者为纬’……”白靖摇头晃脑道,折扇一开,上面又画着新图。
诗作得差,图也丑啊……
商悦棠敷衍:“哦。”
江晏则盯着街边的糖葫芦串,而喻景宁只是尴尬地笑。
三人皆不给面子,白靖仍然兴致盎然,作诗一首:“经有离殇佳人,纬有——”
江晏:“闭嘴。”
唉,看你小小年纪,和钱老相依为命,家中贫穷,怕是没有上过私塾,本财务总管就不和你计较了。
没错,另一个人,就是白龙陵前掌门——白靖。
白靖自知白龙陵此行名气跌破谷底,又被痛割两间生意最好的店面,以后怕是一直活在天下宫的阴影之下,再难翻身。他现在是筑基期后期,自知无缘大道,与其在修行中苦苦挣扎,不如及时享乐。于是,在多方慎重考虑下,白靖选择跳槽。
白靖:宁愿在灵石堆里笑,也不守着空荡荡的大殿哭,别了,我的陵!
虽然对白靖的目的有所怀疑,但商悦棠自己没有经营过店铺,其他两人也对此一窍不通,想他也不敢生事,便接收了他。
俗话有云:想要铺子开得好,商业调研少不了。
因此,商悦棠一拍板:“今天我们去逛街。”
他就要看看,经纬街的经济水平到底如何。
只见,在一条宽广的石板路两端,红灯笼随风而动,各色招牌挂起,商铺林立,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小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是处好地方。
那可是当然,白靖既然生出了跳槽的念头,便“大公无私”地把最好的店面割给了天下宫,在门下修士面前一番痛心疾首、表示“再无脸面当掌门”后,拍拍屁股走人。至于白龙陵的新任掌门该怎么头疼账目嘛,那就不关他的事了,爱咋咋地。
识时务者,才是俊杰。
☆、灵果(大修)
商悦棠一路走走停停,对街道上的一切都甚感兴趣。对其他人而言,这条街可能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底,但对商悦棠而言,无论是客栈上迎风飘舞的旌旗,还是道路旁清新宜人的玉兰,或是摊在街角晒太阳的猫猫狗狗,一切都与千年前完全不同了。
“那里是何处?”商悦棠问道。
江晏顺着他的目光,便看见在一块宽广的土地上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摊贩,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江晏道:“药市。”
“走,去看看。”
江晏嘴里含着糖葫芦,只点头,另一只手无所事事垂在身侧。而走进人群中时,手背一热,一双温暖的手掌牵住了他的。他抬头一看,商悦棠正侧首望着街边长龙般的地铺,刚才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而为。
江晏将自己的五指插入他的指间,两只手紧密地贴在一起。
江晏忍不住抿出笑容,随后见那双手一大一小,像是大人带着孩子,面容又阴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