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众人一道行礼,太子身后跟着几名年轻男子,最后的那位确有几分英俊,她猜测约莫是临南郡王。
太子一来,苏长澜身旁就少了些虾兵蟹将,林然自顾自品酒,不知过了多久,长乐回来了,她走近太子:“阿兄今日来得挺早的,我以为你不来了。”
“每年都是如此,厌烦了。”太子神色悲悯,尤其是双眉之间的抑郁不振,显而易见。
林然不觉叹息,哪里有人太子一做就是近三十年的,且不沾朝堂事,也算是开了历史先河。
长乐与太子之间说过几句后,阿凉缓步走近,面色沉凝,她俯身坐下,林然乖巧地凑过去,低声道:“你错过了一场热闹,信阳与苏长澜之间还有些故事,挺精彩的,苏长澜是信阳公主一手提拔上来的。”
她显得兴趣很大,穆凉索性就给她说了旧事:“确实,先帝征战沙场时,苏家并无奇功,后是陛下将苏长澜带到信阳公主面前,托她照看,才有了后来的苏长澜爱慕信阳公主,不过并未得到回应,反与洛郡主生情。”
“也不对,你说得不全。”长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面色神秘,八卦味十足,她左右看一眼,才压低声音:“是苏长澜不够主动,当年洛郡主嘘寒问暖,千里送药,日夜跟着阿姐,才有了阿姐这块木头的回应。所以林家主,追媳妇就要脸皮厚,一哭二闹三上吊,学学洛卿,冰块也会动心。”
林然顿时来了兴趣,追着长乐问:“什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上吊的话不就死了吗?”
“谁让你真的上吊,扯条白布悬梁,也没让你真的把脖子塞进去,真是够蠢的。”长乐嫌弃地看着林然,看着机灵的人,怎么就那么蠢,也真是穆凉教出来的。
她看着林然一副懵懂的样子,忍不住朝她勾勾手道,林然凑了过去,听她道:“阿凉就是外冷内热,你多哭一哭,多闹一闹,她就心软了,生米煮成熟饭,你大不了跪一跪算盘,到时你再掉几滴眼泪,就能成亲了。”
林然不知这些门路,觑了一眼阿凉,低声问长乐:“殿下,何谓生米煮成熟饭?”
“林然!”穆凉忍不住出声,清冷的视线扫了一眼她,见她二人靠在一起,姿势暧昧,道:“殿下该自重些。”
“我这是作为前辈教她娶妻之道,你莫要古板了。”长乐不介意地摆摆手,又拽着林然说:“想知道什么是生米煮成熟饭,有空来问我,我必倾囊所受。”
碍于穆凉冰冷的目光,她才不得不离开,回到座位上,就听阿姐开口:“你方才与林然说什么了?”
“教她生米煮成熟饭。”长乐悠哉道,只她话音方落地,就见阿姐手中的酒盏颤了颤,酒液渗了出来。她抿了抿唇角,继续道:“阿姐你怕什么?”
“教坏晚辈,你也做得出来,小心九王叔提刀找你。”信阳淡淡威胁道。
长乐却道:“我只是教授当年洛卿的追妻之道罢了。”
信阳手又抖了抖,不自然的将酒盏放下,不去理会八卦的长乐。
须臾后,明皇在众人的视线内步入殿,她由宫人扶着,威仪如旧,精致妆容完美的掩盖住面上的皱纹,一身龙袍象征着大周最高的权力。
山呼万岁后,众人落座,林然无趣得摆弄着眼前的酒盏,耳边皆是恭贺的声音,她对宴上的吃食无甚兴趣,都已凉透了,看似精致,却不如家中可口。
穆凉见她兴致阑珊,轻声安慰她:“回府后再做你喜欢的。”
林然眼睛一亮,立即道:“我想吃阿凉做的面条。”
“也可,少饮些酒,不然待会就会醉了。”穆凉眼色倾泻着月光的柔和,无奈地看着因她一句话而展颜的人,心里的担忧忽而又涌上来了。
林然精神一振,也当真听话得不去饮酒,挺直肩背,等着散席。
这时内侍却端着一盏酒而来,笑着开口:“陛下赏赐林家主一杯御酒,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旁人都在交杯换盏,鲜少有人会注意这里,穆凉眉心微拧,伸手欲替林然接过。林然看出她的想法,直接接过,谢道:“烦请您替我谢谢陛下。”
说罢,扬首喝尽了。
穆凉伸在空中的手顿住,手心紧握,神色敛下,担忧地看向她:“我们先回府吧。”
“阿凉,筵席未散,我们此时离开,陛下会怪罪。兵来将挡,有何可担忧的,再者我无罪,总不至于是毒酒,难不成下了迷药,陛下想要诬陷的玷污某位郡主,到时你可就真的失去我了。”林然带笑,手却紧握着阿凉的手,微微倾靠着她,可惜人多,不能伸手抱着她。
酒劲涌上头脑,她却在想:生米煮成熟饭是什么意思?
生米一煮肯定就是米饭了,只是与她追阿凉,有何关系?
她脑袋晕乎乎的,靠着阿凉,侧身看着她的下颚,悄悄问道:“阿凉,什么是生米煮成很熟饭?我们要试试吗?”
说完,就迷糊糊地看到阿凉脸色红了,渐渐地,连耳朵也红了,她伸手去摸摸那只通红的耳垂:“为何它红了,生米煮成熟饭,也是白色的呀。”
小无赖酒后露出本性,让穆凉哭笑不得,不过方才的酒确实有问题,约莫酒劲很烈,她捉住那只手,朝上座的明皇歉疚一笑:“陛下见谅,林然酒醉,臣女带她回府。”
明皇颔首,道:“朕让人送你们回去。”
穆凉道谢,扶着林然出殿,两人方出含元殿,就见苏长澜亦跟了出来,道:“穆郡主留步,更深露重,林家主醉得不轻,不如先在宫里住一夜,待林家主酒醉醒了,再出宫。”
“宫外有车候着,不用麻烦,烦请苏将军让一让。”穆凉不答应,眼中的夜色深了深。
含元殿外灯火通明,十步一岗,不少金吾卫带刀行走,若想直接出去,就连信阳怕都做不到。
两人僵持不下,长乐走着醉步出来,见两人剑拔弩张,道:“那么生气做什么,我请你二人去饮酒,金娃娃醉了,就去偏殿醒酒,多大的事,又没人占她便宜,我给你看着苏长澜,不让她生米煮熟饭。”
一番醉话,也给了苏长澜警告,她走近长乐,威胁道:“你莫要坏了陛下的事。”
“你说什么,莫坏你的好事?你不会真的要生米煮熟饭罢,这可不厚道,别欺负阿凉不会武功,九王叔的剑可不认识你。”长乐脚步踉跄了下,直接推开了苏长澜,挥挥手让宫娥引着穆凉去偏殿。
穆凉将人搁置在偏殿后,长乐拉着她要去饮酒,苏长澜就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她不乐道:“苏将军,你不去饮酒,你跟着我做甚。”
苏长澜负手凝望两人,“想饮殿下一杯酒罢了。”
“不要脸。”长乐低声骂一句,让人去备了酒,自己拿了一块糕点,晃了晃,道:“你说我们几人都这么大了,围绕一个孩子做甚,苏将军你这是老牛吃嫩草,你知道吗?”
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这件事,苏长澜脸色阴沉如漆黑的夜色,忍无可忍道:“长乐,你再胡言乱语,我便去告知陛下。”
“戳到你的心了?你别嫉妒穆凉,那是她自己养大的娃娃,你有本事自己也养一个去。我知道林然像洛卿,你恨洛卿,也不能将怨恨牵连到林然身上,有违君子之道。”
半晌无人回应,她恍然又想起什么来,自顾自道:“你不是君子,你是女子……”
“长乐,你醉了。”穆凉道,她欲扶起她,不想被她拒绝,道:“急甚,筵席未散,好戏未至呢,我带你去看戏,如何?”
穆凉皱眉,被长乐扯着往偏殿内走去,她靠近穆凉道:“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守口如瓶。”穆凉道。
两人在偏殿外停下,长乐选了一扇靠近着软榻的窗,悄悄打开,就见信阳坐在榻旁发怔,灯火下可见酒醉之色,穆凉感觉眼前之景略有些荒唐,忙想去制止,却被长乐拉住:“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不是你养大的孩子,你当然舍得。”穆凉恼了。
“那也不是你的孩子,最多是你养大的,我在想你养大的金娃娃那么精明,现在是醒是醉。”长乐止不住怀疑,那杯酒是喝了不假,可只要酒量好的人,也不会醉得不省人事。
她隐约记得洛家的人酒量十分好,洛卿当年和阿姐对饮,每次都是阿姐先倒下来的。如果这个林然真是洛卿的崽,不会醉得这么快。
穆凉沉默不回答,被迫跟着长乐偷偷看戏也不止这一次了,若被小乖知道了,定要吵翻天了。
苏长澜挤不进两人,只能站在身后看着,顿觉无趣,又去了旁处。
她一走,长乐就醉意消失了,拉着穆凉:“我就好奇一下,林然是洛卿的崽吗?”
“我说不是,你信吗?”穆凉回道。
长乐讪讪一笑,她不信,穆凉性子并非胡来之人,想必也是不知情的,她道:“这计可是苏长澜出的,就看阿姐面对与洛卿相似的人会不会动心。阿姐若做了什么,就证明林然不是洛卿的崽,你说苏长澜就不怕天打雷劈?”
“信阳会劈了她。”穆凉道。
“想必也是,林然醒后也会劈了她。”长乐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