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当年得了不少好东西,如今被锁在库房,老夫人想着林家的东西也该给林家,阿凉若嫁给林然,就用这些做嫁妆。
阿凉若不肯嫁,这些东西就封好交给林然,总之做好两手准备。
齐妗唤过之后就在穆凉身旁坐下,一眼就看到单子上的字,“十九姑姑在准备嫁妆?”
嫁妆二字让穆凉脸色微红,她将单子顺手合上,笑道:“不是,不过是准备清理库房。你今日怎地过来玩了?”
“九祖父请我祖父来喝酒,我就过来玩。”齐妗托腮看着十九姑姑面色上的粉色,猜测十九姑姑肯定在骗人,如果不是在整理嫁妆,那她脸红什么。
“既如此,那你今日在这里留饭,我让人唤林然过来。”穆凉道,说话间面上的红晕散去,抬首吩咐婢女:“你去请林姑娘过来,就道今日在祖母处吃饭。”
待林然洗澡过来,齐妗缠着穆凉说话,老夫人在一旁听着,她悄悄走近,就听齐妗道:“我祖母在给我准备明岁的及笄礼,十九姑姑到时记得去玩耍。”
“及笄之后就该嫁人了,你定人家了?”林然冷不丁地说一句,将她缠着阿凉的手给挪开,道:“坐好,看你歪坐像什么样子。”
“就晓得欺负我。”齐妗规矩地坐好,眼看着林然坐下来,她才想起她前些时日见到了东宫太子,她立即道:“林然,你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迂腐顽固的老头一个,白发比起陛下都要多些,能做你祖父了,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林然摆摆手,太子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齐妗瞪她一眼,道:“你胡说什么,前些时日我偷听到长辈的话,提到东宫几位郡王,我算了算,与我年岁相当的,只有最小的临南郡王了。”
“那位最小的领了差,在东华门当差,管着一宫之门,隶属于金吾卫。”老夫人适时地开口,怕三人不了解,又解释道:“这位郡王也算上进,与太子截然相同。”
齐妗面色一红,为难道:“我不想入东宫,那里水深,我不愿进。”
老夫人沉默下来,林然瞧着她不愿的模样,小声道:“你不愿,世子也不会压着你去东宫,既然不愿就早些定下来,免得再生波折。”
“你可知几位异姓王的后嗣亲事都是难上加难,看着王位风光,其实无朝臣敢攀附。当年十九姑姑便是如此,十五岁还未定亲,就是因为三王之变,才会白白便宜了你。”齐妗叹气道,她阿爹娶的是五品文官之女的母亲,实在因为没有什么威胁,可她感觉得出阿爹对母亲只有尊敬,没有感情。
这样糊涂过了半生,她宁愿不成亲的好。
齐妗一语提起往事,穆凉眸色微深,劝她道:“你怎地那般悲伤,那位郡王并不差,听说风流倜傥,也算是一良才。”
齐妗沉默下来,绞着手中的帕子,摆明不愿。林然见不得她要哭不哭的样子,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改变,她道:“不嫁就不嫁,太子未必看得上你。”
太子眼光极高,自己无甚能力,还嫌弃旁人地位不高,配不上东宫的人。
齐妗不知内情,好奇道:“太子很挑剔?”
林然打了比方:“就如同学堂夫子,你如何做,他总会觉得你不够好,可不想想他自己能力也不好,无甚脸面挑剔别人。”
“我不喜欢学堂夫子,老顽固。”齐妗瘪嘴。
“莫要乱说,该吃午饭了。”穆凉打断两人的胡言乱语,越说越不像话,被旁人听到定会套上大不敬的名声。
两人不再多话,一道坐下吃饭,前院里的两人已将信阳送来的酒都喝光了,两人趴在桌子上猜拳。
谁输了,谁喝酒。酒喝完之后,就换水,喝尽嘴里没味,穆能暴跳如雷。
八王望着他大笑,笑话他:“让你宠、一个两个都被宠坏了,你看我家那个在我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哈哈哈哈……”
齐妗与林然趴着门板看热闹,里面两人没有听见,穆能拍了拍桌:“老子喜欢宠,宠女儿不丢人。老子要是能生,再生几个女儿宠着,林然哪里不好,你看她打得苏家那个谁爬都爬不起,你家齐越能打吗?”
他顿时觉得自豪,洋洋得意,八王啐了他一脸:“再好也不是你生的,得意屁,我告诉你,林放生个女儿便宜你了,你把人家姑娘教得天不怕地不怕,早晚会出事。”
“狗屁不通!”穆能大手一挥,满不在乎道:“她有分寸,再说……她惹麻烦,老子给兜着,怕什么……”
两人酒醉一阵攀比,说得都是小儿女的话,林然顿觉无趣,本想偷听几句朝堂的事,哪知这两人比起儿女来,真是越老越无趣。
她转身就走,齐妗糊涂起来:“林然有那么厉害?她不是长不高吗?”
八王九王酒醉后,自有仆人扶起两人去休息,都见怪不怪了,难以看出两个醉鬼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威风赫赫。
齐妗带着祖父回府,林然让人从库房里挑了些簪环首饰送她,话说得好听:“我作为小姑姑,送给你玩的。”
她送的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且价值不菲,齐妗一见就喜欢上了,听她又占自己的便宜,气得不肯收。
无奈,穆凉出来说和:“十九姑姑送你的,与她无关。”
齐妗捧着匣子吸了吸鼻子,瞪着林然:“你长不高,肯定是因为你嘴太坏了,老想着占人便宜。”
林然:“……”她要打死这个嘴巴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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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节前一日,户部将地契送了过来,主人写的是林然。
林然花了高于市面价一倍买来的,本不心疼钱的,可总觉得自己又被信阳诓骗了,只明日要入宫赴宴,她改日再去宅子里看看。
次日的时候,她起的比往日有些晚,今晚定闹得晚些,不如白日里多补眠,养养精。
她不起,自有人来催,穆凉见她未有动静,不放心地过来看看,先探了探额头,觉得没有异常,才好笑道:“今日怎地赖床了?”
“晚上肯定好累,我多躺会,你要不要也再躺会。”林然伸手拉她一道躺下。
她手心滚烫,摸得穆凉不自然,忙道:“我都已穿戴好了,躺不了,你也早些起来试衣服。”
“试什么衣服?”林然奇怪,抬眸却见阿凉今日薄妆精致,眉眼处的花钿也极为爱人,远山黛眉似山雾朦胧,美□□人,她忽而失去‘再躺会’的想法了。
她快速地坐起来,细细凝视阿凉一番,指尖抚上眉心,喜道:“阿凉今日好美。”看似清冷,一颦一笑间带着不经意间的温柔,微微抿唇,温柔更显。
林然衷心一夸,让穆凉忍不住侧首,道:“今日赴宴,自然要庄重些。”
“庄重些好、庄重些好。”林然连连点头,炙热的目光看得穆凉耳尖微红,她能感觉出小乖看她的眼神,从依赖不知不觉间变为炙热,悄然的变化让她不知所措。
林然的变化并非因外界,而是她自身。她二人之间的婚事,让林然从小就知她非母亲非阿姐,亲情中带着不一样的感情。
自小的潜移默化,加上林肆早些年的叮嘱,让林然视她如妻。
这些时日来,她看着林然的成熟,她的长大,心里欣慰间又带着挣扎,这桩亲事该不该继续下去。眼前迷雾重重,她对林然的身份也略有些怀疑。
林肆是洛家庶弟,那么他忠诚对待的林然就仅仅是林放之女?林肆当年什么都不肯说,宁愿面对性情不定的信阳,都不愿多说一字,她不得不怀疑。
若林然是洛卿冒死送出去的孩子,那么怎会有这桩亲事。她与洛卿之间虽相差十岁,可终究是姐妹,乱辈分之事,林肆如何能做得出来。
迷雾重重,让她不敢再走下去,父亲对这件亲事保持中立,将决定权放在她这里,不逼迫不勉强,让她一人在水中沉溺,仅小乖这根稻草。
抓住这根稻草共沉沦,还是放弃后独自沉溺?
这个选择,太难、太难。
穆凉神色痴惘,林然却沉迷于她的‘美色’中,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她心动,忍不住微微凑过去,凝视她眼眸中的迷雾,阿凉之美,虽不算倾国倾城,可有独属于她的美,温柔二字不足以形容她的好。
穆凉回神,就被迫迎上小乖真挚的眸色,那双眼睛微微勾起,带着年少人的热忱,还有她的笑。她蓦然一惊,林然的鼻尖碰上她的鼻尖。
炙热的呼吸缠绕,分不清是谁的。
林然眼中似是囊括着千山万水,又仿若是山中春景,迷雾而空灵,让她不觉安静下来,静静去凝望,一寸都舍不得挪动。
穆凉沉默时温柔可亲,身上清香淡淡,林然仿若失魂落魄般不断让自己靠近她,目光移动到她微抿的红唇,心中的欲望忽而涌上头脑。
她不知理智为何物,只想去亲一亲她。
幼时明明亲过很多次,她还是忍不住去想一亲方泽是何滋味,是甜蜜还是苦涩,总是令人忍不住去品尝。
她大胆地凑了过去,唇角轻轻碰了碰。
轻碰的瞬息,她感觉到了一股甜蜜,与幼时不同的欢喜。
碰过之后,她没有立即离开,反是再次碰了上去,去感受那股甜蜜,阿凉僵持不动,唇角紧抿着,平整的弧度似在拒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