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海西!”薛不霁掐了掐江海西的人中,后者迷迷糊糊地醒了,蹙起眉头,伸手摸向自己的额头,喃喃道:“师哥……我头好痛。”
“别摸。你头碰伤了,我等会儿找点草药给你敷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的?”
江海西感受了一下,说:“没有,就是好热,身上没有力气,好像很多天没吃饭。”
他们身上还穿着冬装,这里也不知是哪里,反正不是北境,更不是冬天。薛不霁也热的厉害,将袄子脱了,只留一件白色单衣,棉袄叠叠整齐,放在一边。他又将江海西的衣服也脱了,给他在头顶搭了个小凉棚,叮嘱道:“你先在这里躺着,我去找点吃的。”
江海西嗯了一声,目光恋恋不舍地追着他。
薛不霁走到滩边,赤脚踩着白白细细的沙粒,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水面,心中震撼不已。
“这里是哪里?水域如此宽广,除了月照江,我想不出还有别的地方。可是这里的水,一片碧蓝澄澈,与月照江大不相同啊。”薛不霁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水,饮了一口,登时口中满是苦涩滋味。薛不霁呸呸两声,吐出口水,暗道:“这里绝对不是月照江,月照江的水可不是这个味道。怪了,难道我们又进入了幻境?”
他四下看了一眼,自忖:若是进了幻境,哪有这般安宁祥和的?怪了,这里到底是哪儿?还有这满地的沙子,砂砾我见过,但没见过这么细,这么白,一点都不硌脚的。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踩进水里,碧蓝的水面下,几条细小的鱼游过来,啄着他白生生的脚,痒得薛不霁叫起来,蹦跳到岸上。
“师哥……师哥……”江海西两手顶着“凉棚”,慢慢走过来。
“你怎么不在那边好好待着?”
“我要跟着你。”江海西低头看着脚下的沙子,又看看碧蓝的水域,也学着薛不霁,将棉鞋脱了,光脚踩在沙子里。
他走进水里,薛不霁忙道:“别进水里,那些鱼有古怪!”
江海西一双小脚已伸进水里,那些小鱼便围上来,啄着他的脚背,江海西噗嗤一声笑起来,又看向远处的水面,呆了半晌,对薛不霁道:“师哥,我知道了,这里就是海!”
“海?”薛不霁放目远眺,委实不敢相信,他前世走遍了世界每一处角落,从来没有见过海,这里如果是海,那他们原来的世界又在哪里?
“我爹爹说过,海里有很多很多水,海水是蓝色的,海里还有很多大鱼……还有像小山那么大的怪物……还有白色的玉石,上面有很漂亮的花纹……”
“你爹爹怎么知道?他见过海吗?”
“我爹爹是听爷爷说的哩。爷爷又是听爷爷的爹爹说的,爷爷的爹爹又是听爷爷的爷爷说的……”
薛不霁被他绕得晕头转向,摇摇头,仍是不敢相信,他推测这里说不定是另一种幻境,没有危险,但是找不到出路,就只能困死在这里……
江海西已经兴奋起来,来回踩水玩,又从沙子里拨弄半晌,举起一片白色的扇贝,叫道:“师哥,你瞧,这就是我爹爹说的白色的玉石!”
薛不霁接过,感觉这玩意和月照江边的一种养珠的贝类有点像,但是那种贝类表面是青灰色,不似这种雪白。
“我先捕条鱼,师弟,你去岸上待着。”
薛不霁四下寻找,在一堆乱石间找到了自己的佩剑,他握着剑,在水里叉鱼,这鱼游动极快,薛不霁晒得头晕眼花,才终于叉住一条。
江海西已经饿得没力气玩耍,也没了刚才那种兴奋劲儿,怀中兜着一衣兜的白色扇贝,坐在一边乖乖地等着薛不霁。
薛不霁叉起这条鱼,上了岸,想要生火,无奈他和江海西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仿佛是好几天滴水未进一般,哪里还有力气生火。
薛不霁将鱼剖开,那鱼肉晶莹剔透,令人食指大动。他与江海西一人一半,将鱼肉片开,塞进嘴里,只觉得鱼肉甘甜味美,虽然有些腥味,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两人而言不啻于珍馐美味。
薛不霁吃了鱼,有了些力气,又走到海边叉了两条鱼,和江海西吃了个肚圆,又休息了一下,终于有了些力气。
他站起来,带着江海西,往前方那片丘陵走去。江海西怀中还兜着那些白色的扇贝,薛不霁问道:“你捡这么多做什么?”
江海西得意地举起一片扇形的白色扇贝:“师哥,你瞧这片玉石好不好看?我要带回去送给师父。”
他又举起另外一片:“这片送给洪姐姐,这片送给梅伯父,这两片给游伯伯和季伯伯……”
他都一一打算好了,看的薛不霁不禁失笑,心中的愁绪也冲淡不少。
两人走到林中,这里的树木都生的笔直高大,树冠若伞状,一进来便觉得空气清凉,温度骤降,是个乘凉的好地方。
地面上掉了不少树木的果实,通体浑圆结实,皮呈褐色,江海西蹲下身子,捡起一个,举在手中把玩,跟着薛不霁继续向前走。
两个走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终于将这长滩横着走到了尽头,哪知前方又是一片碧蓝水面,薛不霁目瞪口呆,喃喃道:“这地方两面临水?怪了,世上哪有这种地方。”
眼看天要黑了,他带着江海西回到那片林子里,摘了几片大叶子,又找来巨大石块,勉强搭了一座栖身之所。
薛不霁又捞了些鱼虾,擦石取火,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生起一堆篝火来,他将鱼虾架在火上,烤熟一只就丢一只给江海西。
江海西在捡来的褐色果实上敲了个洞,嚷道:“师哥,我做个帽子给你带,我们明天就不怕晒了。”
他拿起石块,在果实的洞边用力砸了几下,砸裂了,徒手掰开,露出里面白色的汁水和晶莹的果肉。
江海西咦了一声,舔舔嘴巴,两人虽然吃饱了肚子,但是一天都没喝水,江海西嘴巴都裂了。他啜饮一口,瞪大眼睛,叫道:“好甜!”
薛不霁见他乱吃东西,也不知有没有毒,正要责备,江海西已将那果子举起来,递给薛不霁:“师哥,给你喝!”
薛不霁接过来,也喝了一口,江海西又在四周找到一个果子,用石头砸开了,将那汁水吸啜干净,又拿起薛不霁的佩剑,擦干净,将那晶莹的果肉削下来,送进嘴里,嚼了嚼,感觉这果肉颇有嚼劲。
薛不霁喝了果子汁水,运功走了一趟,未感觉到中毒,便放下心,也吃了那口感奇怪的果肉,又在四周多找来几个,预备明天上路时吃。
两人终于解了饥渴,也颇为满足。薛不霁和江海西便照常盘膝打坐,预备练一趟《太羽含真诀》就去睡。
哪知刚引气入体,薛不霁便大吃一惊。这地方灵气竟然如此浓郁,宛如下雨一般,灵气自发地从他全身毛孔钻进来。这地方比之云外青渊的摩云崖顶灵气还要浓郁千百倍。
他心中大喜,连忙练起功来。待引气走了一个大周天,他睁开眼睛,满含喜悦,看着江海西。
片刻后江海西也睁开眼睛,脸庞因气血充足的原因,红扑扑的。
第51章 山呢
江海西一双眼睛灿若明星,对薛不霁兴奋道:“师哥!这里的灵气好充沛啊!”
薛不霁笑着点点头:“咱们或许要在这里逗留些时日,这些日子咱们都抓紧时间练功。”
江海西用力点头。
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未升起,薛不霁和江海西便醒了。两人照例练了一趟内功,睁开眼睛时,就看见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轮红日旭旭东升,金红色的霞光铺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甚是壮美。
两人头一次看见这等美景,一时间屏气凝神,都不说话,只默默看着。直到红日跃上海平线,两人才终于回过神,对视一眼,薛不霁心中已有些相信,这里的确是海,而非什么幻境了。
但是,他们是从那悬崖上摔下来,怎么会到了这么个地方来?
放眼四周,没有一处高山,更别说悬崖,他们摔下来的那地方究竟在哪里?
难道他们是从悬崖上摔下来,又被海水冲到了这里?
薛不霁不敢妄下断言,这长滩东西两面都是海,只能沿着南北走向移动。薛不霁便带着江海西,一路往北面走,走了足足有八个月,仍然是没有看到尽头。
这八个月的辛苦,自然不用说,不过两人也并非一无所获。一来二人的内力都精进一层,省去了两人两年的功夫,二来一路上也见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吃了不少好吃的海产。
路上有几次,赶上风雨密布,黑云低垂,海面浪涛汹涌,简直能将高楼拍碎。两人找了块岩石躲雨,狂风呼呼吹着,倾盆大雨还是将两人半生都打湿了。
江海西怔怔地看了片刻,忽然心有所感,拿起薛不霁的佩剑,跳到雨中,练起一套剑法。这剑法第一式极慢,然而到了后面,却是越来越快。
江海西练起剑,手法还有些生疏,然而这毕竟是他从小练起的江家家传剑法斗海剑,不用看剑谱,这剑招都刻在了他的脑子里。练着练着,招式熟络起来,一招一式,与他身后不断翻涌怒吼的海面相应和,让薛不霁悚然心惊,感觉到了这套剑法中的威力。
之后每逢海面上下暴风雨,江海西就要在海边练剑,也不管大雨将周身淋得透湿。薛不霁知道他是抓住这个天人交感的机会,领悟家传绝学,也不阻拦,幸而江海西身体结实,没有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