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横江连忙收了招,责备道:“屠老弟,咱们拳脚比划比划,你这么拼命做什么?”
洪楚腰已经赶上来,连忙施针。洪家婆婆躺在一边晒太阳,吐了口烟:“楚腰,这些人自己找死,你就别救了,可不能累坏我的宝贝徒弟。有牌九玩还不够,偏要舞刀弄棒的,闲不死他们。”
洪楚腰笑嘻嘻地:“徒儿可不是要救他们,不过是拿他们练练手罢了。”
话虽如此,她施完了针,屠凛脸色已经好多了,蹙着眉思索半晌,一掌拍在邱老爷子肩上:“方才那招,我知道不用内力该如何破了!我们再来!”
邱横江摇头:“我不跟你打!我不跟你打!”
屠凛想了想:“你不愿跟我打,那也行,让我儿子跟你儿子打!”
他说着,转过头叫来屠风。邱横江摆摆手:“我儿子去办事了。这样吧,我另外叫一个!”
他说着,冲窗边的薛不霁招招手:“小兄弟,你来。”
屠凛登时皱起眉,瞪着邱横江:“你为什么找他?”
邱横江笑眯眯的:“我年轻时,长得和他一样俊,派他代表我,当然是最合适了。”
屠凛抱起手臂,嘿嘿两声:“邱兄,你年轻时明明满脸麻子。你明明是看薛少侠一身神功,要赢我儿轻轻松松。”
薛不霁笑道:“屠庄主,其实那天我之所以能击败袁策,是有五叔在墙壁后头为我输送内力。否则,三位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一流好手都搞不定的人物,我又怎么可能留得性命呢。”
这话一出,屠凛登时转怒为喜,邱横江却是由喜转忧,叫道:“那不算!那不算!我要重新任命一位代表。”
屠凛不理他,在屠风后背一拍,叫道:“儿子,和薛少侠比划比划。”
屠风拔出腰侧雁翎刀,薛不霁便也取出剑,摆出一招起手式风雨欲来,笑道:“屠兄,说好只是比划,还请你手下留情。”
屠风举起刀,喝道:“小心了!”
他一刀挥出,刀光飒飒,薛不霁以九星步罡配合逐风轻狂剑,从容应对。二人刀来剑往,拆了百来招,屠风已是被薛不霁的剑法逼得愈发吃力,只觉得如有狂风扑面,让他喘息都十分困难。
他听到薛不霁说了边丛白相助之事,心中起了轻敌之心,哪知道试起手来,才知道薛不霁虽然年少,但是这一套剑法已是炉火纯青,这必然是鸡鸣起、三更睡,从小就扎扎实实练下的童子功。他好生惭愧,手臂酸痛不已,已打算投刀认输,这时薛不霁长剑回转,在他刀刃上轻轻一拍,仿佛是一剑被刀挑开了似的,后退三步,收起剑,笑道:“屠家的冰雪刀法果然了得,我这套剑法还未成火候,多谢屠兄承让。”
他先一步认输,是保全了屠风作为兄长的面子。屠风更觉惭愧,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练功。
邱横江、屠凛、玉渊先生他们都是老江湖,哪里能看不出来薛不霁故意想让,好给屠风留几分面子。几人哈哈一笑,邱横江拍拍屠凛的肩:“走!回去继续推牌九!我早说了,何用你作什么榜样,年轻人若是上进,自己便会努力……”
三人相携着又进了村头的屋子。屠风脸红红地,走过来向薛不霁讨教剑法。
两人便又一刀一剑拆解起来,薛不霁不时说说自己的想法,他两世的对敌经验加起来,自然比屠风要多,说起来头头是道,便让屠风不由得佩服。
洪家婆婆在一旁看得不住点头,拍了拍身旁洪楚腰的手,问道:“徒儿,这个少年郎不错,要不你考虑考虑,由为师做个主,把你许配给他如何?”
洪楚腰笑道:“我才不!徒儿谁也不要,只想留在师父跟前。”
洪家婆婆用烟杆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小丫头,就知道哄师父,你心里想着柳家那个病秧子,谁也看不上的,是不是。”
洪楚腰抿嘴一笑。
这天夜里,边丛白的毒又发作了半宿,薛不霁仍是用井水为他擦身。幸而第三天,邱家老大出现在村头,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大一小,正是刑不端和他徒弟金瞳少年。
薛不霁登时喜出望外,没想到刑不端当真会这么老老实实地跟来。他有所不知,旁季的女儿死了,刑不端的御蛇之术名扬江湖,旁季便怀疑到刑不端头上,带着几个原先乌衣流的兄弟一路追杀。刑不端正疲于奔命,忽然遇到邱家老大找他,他巴不得赶紧找个靠山做保护伞,便跟着来了。
薛不霁跟在三人后头,进了屋子。众人见到刑不端,都是欣喜,洪家婆婆便将事情简要说了,询问刑不端究竟在那条蛇身上用了多少种□□。
刑不端听她说这巨蛇之毒极为难解,很是得意,然而又想起这巨蛇已经跑了,又不由得失落恼火,突然转身抽了金瞳少年一个巴掌,将他打得跌在地上,这才向洪家婆婆交代。
薛不霁正站在金瞳少年身后,见他倒在地上,正欲伸手将他扶起,金瞳少年却一抽袖子,躲开他,默不作声地站到一边,看起来很是孤僻阴沉,不好相处。
刑不端一边回忆,一边交代了所用的八十种毒物毒草□□,样样都是致人死地的东西,甚至因为毒性相冲,使得这解毒更为困难。洪家婆婆抽着旱烟,垂着眼帘思索,待一间斗室都被缭绕的烟雾填满,她才站起来道:“知道了。楚腰,带他去休息。”
洪楚腰走过来,领着刑不端师徒出去。
洪家婆婆也走了出去,准备草药。薛不霁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便去找洪楚腰,询问她:“我五叔叔有救吗?”
洪楚腰捏捏他的脸:“瞧你,你五叔叔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师父在,阎罗王也带他不走。”
她见薛不霁仍是面露忧愁,笑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如果是寻常的小毒小病呢,我师父便只抽这么一点烟。”
她伸出纤纤玉指,拇指在食指尖上一掐。
“若是这毒有点复杂呢,她便要抽这么些。”她拇指在食指指肚上一掐。
“方才我见师父抽了这么多,”她在食指指根上一掐:“那想必这毒是当真很难治了,但是你放心,有一次一个病人也中了奇毒,我师父抽了这么多哩!”
她伸出一根食指,又伸出一根食指,两指并在一起,在薛不霁眼前晃了晃。
薛不霁被她逗得一笑,心中块垒顿消。
就在这时,村头传来喧哗之声,是屠风的声音:“好狗贼,你们居然还敢来?!”
薛不霁与洪楚腰赶出去一看,就见村头站着五六个年轻男人,个个一身乌衣流的特色黑衣,为首那人居然是旁季。
薛不霁走过去,拍了拍屠风:“他们的刀都收着,想必不是来找麻烦的。”
屠风这才将刀还入鞘中。
第27章 心事
旁季向薛不霁行了一礼,说道:“薛少侠,你与玉渊先生饶了我们性命,洪姑娘,你救了我妻子,我们心中感激不尽,唯有来世结草衔环以报。但是我的仇,也不能不报,还请你们将刑不端带出来。”
薛不霁问道:“你们和刑不端有什么仇?”
说到这,旁季登时红了眼眶:“当然是我女儿的仇。虽不知他和我有什么仇怨,但是擅于驱蛇杀人的,可就只有他一个,我女儿不是他杀的,还能是谁杀的。”
洪楚腰已经将洪家婆婆等人都请了来,屠风也让人将刑不端师徒带来,众人齐聚在村口,听明旁季等人的来意,都看向刑不端。
刑不端一张脸皮都涨得通红,叫道:“妈的,谁知道你女儿是哪个骚娘们,老子见都没见过!”
旁季诘问道:“你既然不知我女儿是谁,怎么又说没见过?”
刑不端被问得无法反驳,气得跺脚咒骂。
一旁的玉渊先生开口:“这位旁兄弟,当日你女儿被毒蛇咬死,我们都是亲眼所见。但是一来有可能是议事厅内窜入毒蛇,二来你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御龙老人唆使。若是仅仅凭御龙老人擅于驱蛇,便一口咬定是他,那以后有人被刀砍死,是否都可以算在你或者屠庄主头上?”
旁季不作声,他身旁几位弟兄开了口:“当日玉渊先生饶了我们性命,今天他既然开了口,我们怎能不卖他一个面子。兄弟,无论是当年一道走镖,还是后来投入乌衣流门下,你我都是出生入死,性命相托,你女儿的仇我们本来答应帮你,现在做不到了,实在有愧与你,这条贱命你若是要,那就拿去!”
几人说了,将刀向前一递。旁季又怎么可能当真要兄弟的性命,只能叹了口气,收起刀。
御龙老人松了口气,嘿嘿一笑:“下次再生女儿,把她看好了,再被人害死了,老子可不认!”
旁季听得心头火起,倏然出手,只见刀光一闪,御龙老人颈侧喷出鲜血,满脸惊愕,倒在地上死了。
旁季将刀丢在地上,对众人道:“人我已经杀了,你们谁要为他报仇,尽管来,我旁季若是躲一下,不算男人。”
几人看向金瞳少年,金瞳少年只是抓起刑不端尸体的两只脚,拖着尸体走了。
他拖着尸体,走到村子外一片山岗上,几条花狗正在山岗下觅食,金瞳少年将尸体随意一抛,野狗便围在尸体边啃食,金瞳少年站在一边,抖着肩膀笑了出声,笑着笑着,他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