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应逸忽然磨磨蹭蹭起来,他对严霄道:“小霄,你先回去,我和你师父再看一会。”
严霄有点纳闷,但想着舅舅不会坑他,就先回去了。
等严霄的身影消失在远处,陆京毓跳上了剑,问道:“你又想搞什么名堂?我可要走了。”
应逸道:“那个……你能不能在树下,接着我。或者把我抱下去也可以。”
“你一只鸟妖还恐高?何况这树又不高。”陆京毓不信,转身要走。
他见陆京毓要走,连忙说道:“我小的时候刚能化成原形,就跑到人界山里去玩,结果那天晚上电闪雷鸣,我心里害怕,也变不回去了,被困在大树上整整一宿不敢下来……今天打了雷,我又在树上,你能不能在下边……接住我?”
应逸这次没说谎,他是真的很怕打雷。那次他爹和其他人连夜商议族中事务,他瞒着哥哥和姐姐偷偷跑出去玩,还弄丢了联络族里的信物。
最后还是他爹来找到了他,回去他就挨了罚。因着那次的经历,他见到雷雨天就犯怵,更何况是雷雨天上树。
刚才严霄在这儿,应逸不想在外甥面前丢人就没表现出来,现在严霄走了,他抱着树任由自己瑟瑟发抖。
陆京毓看应逸确实是很害怕的样子,就下了剑踩在地上,反正施个小法术就能把鞋弄干净,他可以装作不在意。
他靠近了一点,张开双臂问道:“你不怕我告诉我徒弟你怕这个?”
应逸满不在乎地答道:“无所谓,反正你的把柄也在我手里。”
陆京毓听到应逸又加了奇怪的重音,作势要走。
应逸连忙服软道:“小的错了,京毓大人,阿毓,毓哥哥,你快接住我。”
陆京毓再次张开双臂,应逸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放心地一跃而下。
就在他跳下来的瞬间,陆京毓往后退了一大步,“啪叽”一声,应逸就这么摔在了地上,摔得眼冒金星,满脸是泥。
“陆京毓!”
“谁叫你刚才说胡话的?你想想你要是没说那句话,说不定就被我接住了。”陆京毓十分得意,御剑走了。
严霄正在房间里想着刚才的事,见自己师父和舅舅一起进来,师父神清气爽,舅舅却特别狼狈,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他安慰道:“舅舅,辛苦你了。”
陆京毓道:“你还帮他说话?他就该受着。”他一想到自己徒弟才认识这个所谓的舅舅几天就要倒戈了,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而且,自己徒弟根本就不知道他师父究竟遭受了什么,还不都是因为他那个无耻的舅舅!
“是是,你师父说得对,我活该,我活该。”应逸一副讨好的样子,拿了盆就打水去了。
严霄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姑娘,但那本“不感兴趣”的他也大概看了看,又结合他看的爱情小说里的情节,推测出大概是这么回事:那天晚上因为他的错误决定,舅舅去照顾了师父,然后师父借着酒劲把舅舅给……事后师父还十分冷淡,对舅舅不闻不问,如果按照那些小说里的情节,最后很可能是始乱终弃啊。
他越想越头疼,越发觉得当初就应该两头瞒,不让这两个人知道彼此的存在。种种事情在他脑中乱作一团,他索性闭了眼打坐让自己平复下来。
应逸和陆京毓想的却还是刚才见到的贺章的事。一个弱女子带着独自承担养家的重任很不容易,而她的丈夫还虐打儿子,平时她可能也会遭到丈夫的毒打。可要是没有她那丈夫帮忙,那天晚上她一个女子能反抗得过刘二吗?
也许会有别的办法让她的日子好过一点。命运说是公平的,其实也不是如此,于有些人身上只会看见命运对其慷慨的馈赠,而有些人身上则只加诸命运给予的苦难,幸运之人身上的小小痛苦和不幸之人身上的一点快乐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因为有的东西于一些人而言只是山珍海味中微不足道的一道小菜,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则是漫漫黑夜中的一点星火。还有很多人,一辈子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星火。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今天这是二更,接下来还是隔日更啦
第9章 豆腐西施(四)
晚上睡觉的时候,陆京毓刻意跟应逸保持了距离,并且给他施了法术暂时封闭听觉——当然,聊胜于无,应逸还是打一个雷就抖一下。
应逸其实并没有很怕,不过既然刚才摔得那么惨,总要把这惨拿出来卖一卖。卖惨就像卖酒,酒香还怕巷子深呢,有时候不吆喝两句别人都不知道。
应逸张张嘴说了句什么,陆京毓凑过去,听到一句“小时候雷雨天我爹都是抱着我哄我睡的”。他知道应逸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让自己抱着哄呗,偏不。
陆京毓贴着他的耳朵说:“要不然你叫我一声爹?”怕应逸听不见,他还特地大了点声。
陆京毓忘了这个屋里只有应逸一个人被施了法术,可严霄没忘,因为刚才那句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无奈之下,他只好也让自己暂时失聪了,并且坚定的认为以后早晚有一天他还得用法术让自己暂时失明,就是不知道仪云派有没有这样的法术。
应逸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闭眼不动,手也规规矩矩的放着,很快他就睡着了。
半夜,陆京毓被一个炸雷硬生生劈醒,他看到被子又都跑到了自己身上,应逸那边一点儿没有,就挪了被子过去。
这时候应逸一直往他这边蹭,伸手要抱,呓语道:“爹,我怕……”
“行了胆小鬼,四舍五入就算你叫过我了”陆京毓默默地想,认命地任由自己被抱着,就这么睡了后半夜。
第二天早上天气放晴,万里无云,人们纷纷出来闲逛。应逸不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但陆京毓居然抱着他一起睡觉,他心情大好,吃完早饭就说要出来走走。
他们路过村里一棵大树,树下一群小孩正在玩闹,他们口中喊着什么,一边闹作一团。
听到那帮小孩嘴里喊的是什么,三人脸色都有些不好。那群小孩一边吵嚷,一边继续乐颠颠地喊着“豆腐西施贺嫂子,晚上青楼当婊|子!”
应逸走过去就拉住一个小孩,问道:“小孩,你们刚才说的什么顺口溜,听谁说的?”
那小孩忙喊道:“是刘家的刘大牛说的,他家就在那边!”他指了一个方向,说完手脚并用想把应逸踹走。应逸怕他踹脏了自己衣服,忙松了手。
小孩离开应逸身边跑到那堆小孩中间,立马耀武扬威起来,嗤笑道:“她最爱在村里勾引男人了,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是不是晚上想……”说罢,吃吃地笑了起来,脸上笑容竟然流露出连大人都罕有的猥琐,其他小孩也跟着嗤笑个不停。
应逸一指那棵大树,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你看。”
他抬了一下手,下一秒,一根粗大的树枝就掉了下来,正贴着那小孩的头发擦过去,其他小孩差点被砸中,惊叫起来纷纷后退。
“妖妖妖妖法!”那小孩吓得一动不敢动。
应逸一下出现在那小孩旁边,他蹲下身在小孩耳边说:“对,我就是妖怪。你刚才喊那顺口溜喊得最响,去让他们都闭嘴不准再传,否则我就先把你抓走卖到小倌馆里。你小小年纪就懂这么多,想必也知道小倌馆是干嘛的吧?”
那小孩吓得腿抖个不停忙点头答应,跌跌撞撞地混入那堆小孩跑远了。
应逸走了回去,严霄说道:“师父,舅舅,我想一个人走走。”
陆京毓同意了,严霄走到集市上买了点小东西,又悄悄拐到了刚才小孩说的刘大牛家门口。
刘大牛脸色有些苍白,躺在门口的榻上晒太阳,看着像是病了几天。严霄拿出他买的布老虎和纸风车,说道:“你是刘大牛吧?我来看看你。你跟贺章前几天是不是……”
一听到“贺章”两个字,刘大牛立马坐起身,惊恐地喊着:“我骂骂他娘怎么了?他娘本来就是个不正经的!他凭什么打我!”
严霄不会哄小孩,呆立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后院一个女人跑出来,正是有了银子便立马不在意丈夫已经死了的刘嫂子。她抄起院里割草用的镰刀,冲严霄吼道:“臭小子,谁让你吓我儿子的?滚!”说着就要撵上来。
严霄虽然一直修习剑术,但仪云有训,他是万万不能对人随便动手的,所以只得落荒而逃,手里还拿着刚才集市上买的东西。
严霄惊魂未定,心想那刘嫂子真是个狠角色,枕边人死了她竟一点悲痛也无,甚至刚才在进院子的时候能隐约听到她哼着歌谣,可能是因为她觉得丈夫活着只会浪费钱,死了好歹为家里赚了一笔,解脱的喜悦之情大于失去枕边人的悲痛了吧。
严霄又想到贺章。今天天气这么好,贺章还只能跟那爹一起待在家里。他突然有个想法,想带贺章出去玩,就去集市找了贺嫂子,说道:“贺嫂子,我想带你家贺章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