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那我们先走了。”陆京毓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跟贺章道了别,借势拉着应逸就走,不能在小孩子面前发脾气,贺章的病受不得刺激。
应逸装作走不动的样子,任由陆京毓拉着他,内心已经幻想着他们回妖界成亲的画面,床上也不要摆什么大枣花生桂圆了,简简单单摆四只鸡就好,两只烧鸡两只烤鸡,他们一人两只,一样一只。
屋里还要点起胳膊那么粗的喜烛,炉子也要烧的热些。陆京毓最好戴着盖头,盖头上要绣一只鹰,再绣上仪云派的图案,揭了盖头他们就立马吃鸡,吃完之后,饱暖思——
还没等应逸想到后边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陆京毓就挣开了他的手,嫌弃地拍了拍,从陆京毓的动作上,他甚至感受到了一种迫不及待。
要是什么时候陆京毓能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回去成亲就好了,应逸一味沉浸在自己漫无边际的幻想中,压根没看到刚才陆京毓又回头看了贺家一眼。
陆京毓拉着应逸走的时候,感觉到背后贺章还在看着他们。他回头看了一眼,刚好错过贺章的视线,只来得及看到开了一点的门在他眼前关严。然后他默默叹了口气,甩开了应逸的手。
“那什么,我们买狗去。”美梦被打断了,应逸有点尴尬,提议道。
“走吧。”陆京毓跟应逸保持了一段充满礼貌的距离,两人一起走到市集上。
两人站在狗贩的摊子旁,选来选去挑了一只小一些的。应逸递了钱,忙把狗抱到怀里,不停逗弄着。
买完了狗,两人走了出来,陆京毓看应逸很喜欢那狗,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小的时候刚能化成原形,就跑到人界山里去玩,结果那天遇到一只……”
“我说过的话你就记得那么清楚?”应逸握着小狗的爪子作挥手状,往陆京毓眼前凑。
“一边去。”见应逸还要凑过来,陆京毓摆摆手,像赶蚊子一样要把他赶走。
“不过那天晚上有只猫,在树下叫了一晚上想上来抓我,还好它胖上不来,要不然你可就看不到我了。”应逸又说。
陆京毓给他一个眼神,意思是“看不到你更好”。应逸笑了笑,低头跟小狗自言自语,陆京毓一听,说的净是些“他欺负我”、“不要学他”、“还是你乖”,又好气又好笑。
他想起来自己曾经因为一本书就跟徒弟发脾气,觉得在徒弟心中他还不如一本书,现在应逸把他跟狗相提并论,他反而没有发怒。他突然有个更奇怪的想法:应逸说几句话气气自己,自己没发怒不是很正常吗,毕竟他都把自己给睡了,自己不还是气了几天就……
“咳咳,到了。”陆京毓看贺章家就在前边,轻咳两声掩盖自己莫名的心虚。
应逸腾出一只手敲了敲门:“贺章,我是严霄的舅舅。”
贺章开了门,应逸把小狗放在了地上,对他道:“我外甥想送你这个,你收下吧,有它看家护院能安全一些。”
“嗯,谢谢。”贺章把门打开了些,让狗钻进去。
“那我们走了,再见。”陆京毓跟贺章道了别,看到门关上了就要走,被应逸拦住了。
“等会,我们去树上看看情况。”还没等陆京毓反应过来,应逸一把扛起他就往树上飞。
到了树上,应逸看他脸色不太好,忙哄道:“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没洗手就摸你了。”
“闭嘴。”陆京毓直盯着院子,打算等一会回去的时候再把应逸推下树。
两人靠得很近,应逸看陆京毓神情十分专注,蓦然有一种感觉涌上来。他想要再靠近一点,没有太多的要求,大不了再从树上掉下去一次。
在树上待了一会,应逸准备悄悄挪过去一点点,这时一声惨叫传了过来,两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声绝望而凄厉的惨叫,不是人的,是狗的,就是刚才他们送给贺章的那只狗。
这位置算是偏僻,但因为是狗叫所以村民们并没当回事,许是认为谁家的狗又被山里的蛇给咬了,也没人闻声过来问问情况。
陆京毓手扶着树干,指节发白,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他们没有动,看着一个男人和贺章一起走出了门。
那男人想必就是贺章的傻爹,不同于贺章,这傻爹是个货真价实的傻子。傻爹拎着狗的尸体,狗的脑袋已经被打碎了,血淋淋的,红色和白色一起沿着它的尸体流下来,随着他们的行进滴在地上成了长长的一道。
傻爹就像拎一个布袋一样拎着狗的尸体,又像扔布袋一样把它扔在后院的地上,嘴里还说着什么,应逸听了听,只能零零碎碎听到“河”“种”两个字。
傻爹脸上带着痴傻的笑容,嘴巴张得老大,眼睛也弯起来,仿佛看到了小贩卖的糖人一样。他笑容之中带了点雀跃,可干的却是屠户都做不到的虐杀的事。这甚至不能被称作“事”,这是暴行。
他们看到贺章也跟着出来了,知道他在屋里肯定看到了刚才杀狗那幕,有些担心却又不好出面,只得盯着贺章看。贺章背对着他们,他们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他声音很低,一味重复着“闭嘴”,显然是对傻爹说的。
然后傻爹开始挖坑,他挖一会歇一会,最后把尸体用锹铲进坑里盖上土,动作十分娴熟仿佛地下是连成片的埋尸坑。
应逸早年游历过一段时间,走过不少地方,自然也听闻过一些故事和案件。据他的了解,一个杀人犯也许不会杀狗,但如果一个人连狗都虐杀,那么这个人离杀人也就差个念头了。毫无疑问,傻爹就是后者,如果再跟这样的人待在一起,迟早还会有命案发生,到时候难逃一劫的就是贺嫂子和贺章母子俩。
陆京毓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这个傻爹实在是个危险人物,打算回去商量商量应该怎么做,最好能带着贺嫂子和贺章一起离开。哪怕没法离开庐安,离开傻爹不跟他住一起也可以。
等傻爹和贺章前后脚进了屋,应逸和陆京毓才下了树准备离开。“我们还是别告诉小霄了。”应逸想到刚才傻爹的举动,觉得会给严霄带来巨大的心理阴影,提议道。
“嗯,走吧。”陆京毓看到刚才那一幕,也决定不告诉徒弟,这次他要撒谎了。
应逸和陆京毓慢慢走回客栈,一路上无言。他们刚进大堂,严霄就迎了上来,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讲究的人。
“师父,舅舅,这位姓赵的老爷有事想请您帮忙。”严霄介绍道,“赵老爷,这两位是我师父和舅舅。”
刚才严霄一进客栈,小二忙介绍了等在他身边的人给严霄,说对方是个生意人,姓赵,有事要找他们。
赵老爷面露急切之色,一个劲跟严霄说希望这位小道长能帮帮他的忙,严霄不好推辞,只得说自己年纪尚小,师父和舅舅还未回来,要等他们回来再商量帮忙的事。
“这位道长,这位公子,”赵老爷道,“我家住在宁兴镇,前几日全家来庐安游玩,可夫人和犬子这几日生了大病,我总怀疑是中了邪……”
赵老爷见夫人和儿子双双生了病,十分着急,找了大夫也未好多少。问了小二后,他得知客栈里前几日来了两位道长,想着他们也许能帮他夫人和儿子解决这困扰,就在大堂一直坐到三人回来。
若真是撞邪,术业有专攻,陆京毓还真不擅长这些,要找一位天师来才可以。若不是撞邪,他们可以尽力帮忙,首先得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您可否讲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陆京毓问。
第12章 豆腐西施(七)
赵老爷前天晚上看到夫人和儿子匆匆回了屋,半夜却开始发起烧来,他问怎么回事他们还一句话都不说,所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得按撞邪推测。见这位道长问,他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了。
“前天我夫人带着儿子出去了一趟,半夜发起了烧,我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也不说,想麻烦三位帮我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赵老爷说道。
“好,请问您夫人和孩子现在安置在何处?”陆京毓问。
“就在楼上,三位请随我来。”赵老爷起身带三人上了楼。
因为病着,赵老爷将夫人和儿子安置在同一间,由他亲自照顾。陆京毓听了赵老爷的描述,不知两人是否中了邪,但受到惊吓还是很可能的,拿过桌上的纸笔开了张方子。
“这是我们仪云派常用的安神方子,您可以按着这方子抓了药来。”陆京毓把方子递给赵老爷。
赵老爷接过了方子,忙喊了管家过来让他去药铺抓药,自己的视线始终未曾从夫人和儿子身上离开。应逸和陆京毓见赵老爷形容憔悴,两天来也未好好歇息,只顾着照顾夫人儿子,又想起刚刚见到的傻爹和贺章,心里生出几分感慨。
过了一会,赵夫人和儿子醒了过来,赵老爷过去跟他们说了几句话,介绍了三人的身份来历。赵夫人却说:“你先去隔壁躺一会吧,我和儿子有话要跟这三位说一说,需要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