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死期以至,本王最后问你一遍,你们把玉玺藏去哪了?”平襄王用枪指着瞿皓的脑袋。
瞿皓挣扎不答。
平襄王没有耐心与他再耗,举枪朝瞿皓脑袋刺下。
正当此时,身旁的亲兵猛然撞开了他的马,飞来的箭矢擦着他的颈项没入前方,厮杀中的一名部下被这一箭命中额头正中,连敌人在哪都没看见就倒下了。
哒哒的马蹄声从身后响起,平襄王讶异地转过头,只见在他们后方,乐平公主一马当先率领一队骑兵冲杀过来,尘土被马蹄带得扬起,形成漫天黄沙,一时竟看不出来了多少人。
“今日是不是我的死期不知道,但是你的死期怕是不远了!”瞿皓终于开了口,趁着所有人愣神的瞬间挣脱起来,随地捡了柄刀一刀将先前按住他的小兵之一砍翻。
“瞿将军,上马!”须臾间骆凤心已经冲杀进来,身后一名骑兵弯腰垂手,瞿皓搭住他的手,借力翻到那人马上。
平襄王率先回过神,提枪阻拦,骆凤心橫枪将其逼退,与此同时,她带来的其余手下也迅速冲入乱军之中,将伤员们拉上马。
见到援军到来,苦战中瞿皓一方禁军士气大振。大家本以为此番必死无疑,不想竟有绝处逢生的转机,立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而平襄王一边军心本就不齐,被迫打头阵的禁军们怀有怨气,现下看到敌人援军更是心生绝望。谁也没想到乐平公主会来得这样快,那伴随着滚滚尘沙而来的骑兵如同天神下凡,不可阻挡。
双方气势一涨一消,原来几乎一边倒的战局竟有了逆转之势。
骆凤心心知这样的局面只维持得住一时,那铺天盖地的尘沙皆由后排骑兵以树枝茅草困在马尾制造出来,短时间里能震住敌军,时间一长待敌军反应过来,这会儿的优势局面便会再次转回去。
“撤!”她见时机差不多,便下令撤退。
一群手下训练有素,带着伤员的先行撤走,她自己则率领未带伤员的骑兵与尚能作战的禁军留下来断后。
平襄王哪容她就这样走掉,长|枪一送直戳骆凤心面门,骆凤心仰身后避,架起断魂挡住平襄王的枪杆。
平襄王这些年实打实立下过不少军功,实力不容小觑,虽然年纪大了,手上力量也非常人能比,骆凤心几番想要将枪杆掀开都掀不动。
四方喊杀声乱七八糟,尽管有手下帮她挡着其他敌军的攻击,这样僵持下去也很危险,保不齐哪里飞来一支箭就会要了性命。
骆凤心提起一口气,忽的收了力道,后腰弯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矮身从平襄王枪下钻过,半个身子挂在骢白的侧面,举枪刺向平襄王的坐骑。
平襄王拽起缰绳引马躲开这一击,骆凤心趁此时机再次回到马背上。
两人拍马再战,兵刃摩擦不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骆凤心与平襄王都是身经百战,一个胜在年轻,一个胜在力大,双方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正僵持之际,骆凤心忽然一提缰绳,骢白扬起前蹄高声嘶鸣,声音之响贯穿云霄。
混乱的战场安静了一瞬,不少战马被吓得屎尿齐下,个别甚至四蹄一软当场跪倒。
平襄王所骑亦是名马,名唤烈风,随平襄王征战多年,倒没有寻常战马反应那么大,却也受了一惊,腿上慢了半步,便被骆凤心纵着骢白冲了开去。
二人方一错身,骆凤心回首拉弓,平襄王刚挡下一箭,第二箭已至,这次目标不是他,而是他胯|下烈风。
换做先前烈风未必不能自行躲开,可它刚受了惊,行动远不如平时迅捷,这一箭正中它的左前腿,连着骨头射了个对穿。
烈风哀鸣一声,仍要执行主人此前的意志,对骢白穷追不舍,然而刚迈出几步,受伤的腿便支撑不住,带着整个身子翻倒在地。
平襄王被摔下马,眼见骆凤心带着这么一伙人就这样在他几万大军里横冲直撞,甚至快要全身而退了,咬牙切齿大声喝骂道:“一群蠢货!他们没有多少人,给本王统统拦下来!”
初时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援军惊到,但他毕竟经验老到,很快就转过弯来。
骆凤心掌管岷州这才多久?就算她有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造一支日行一百七八十里的骑兵,以岷州的财力人数也决计不会多,根本就不足为惧!
经他一提醒,被冲傻了的化康军这才回过味来,忙提着兵器追杀上去。
天光逐渐昏暗,骆凤心率领的岷州军和禁军与平襄王手下的兵马一个撤一个追,已持续了约半个时辰。
骆凤心这边全是上好的战马,加上她和其余断后的将士不停用弓箭骚扰追兵,平襄王与他的手下暂时还未追上他们。
可是他们现在大多是两人一马,再好的马这么负重也跑不久,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经这一段时间,他们已从乌鸦岭山脚下撤入了一条名为“泽丰道”的官道,道路两旁全是茂密的树林与高高低低的乱石,日光彻底暗下去,明月在云层中忽隐忽现。
骆凤心张弓将离得最近的敌军射下马,而后收回弓箭,挥枪击飞敌军射来的箭矢,俯身贴紧马颈,促马疾奔。
她骑射俱佳,即便在飞驰的马背上也几乎能做到例无虚发,这一收弓,追袭的敌军顿时压力大减,为首的将领立刻率军紧追。
忽然,骆凤心调转马头,追兵将领心道不好,连忙勒马,可是为时已晚,地上拉起了许多条绊马索,他是停了下来,可后面紧跟着的战马却停不下来,连冲带撞,裹挟着他和他的马一齐撞上了锁链。
追在最前面的一批全是骑兵,夜晚视野不好,前面这么一翻,后面跟着连锁倒下一大片。马鸣声,人骂声乱成一锅粥,正值此时,道路两旁忽又燃起了浓烟。
呛人的浓烟熏得这群追兵睁不开眼,不知谁突然惨叫一声,接着又有人大叫“有敌人偷袭”,惊慌中的众兵皆握紧自己的兵刃胡乱挥舞,一时间又带出一片痛嚎。
另一边,调转马头的骆凤心并未冲上前,她只用假装要反攻,那些追兵在失去视野又受到惊吓的情况下,只要一个引子自己就会乱起来。
朱宏邈和骆凤心手下的一名什长带着人从树林中钻出来,她原只吩咐了那什长带人在这里设绊马索,因着又来了朱宏邈这些人,人手足够,便又让他们提前捡好了树叶枯枝准备用烟。
他们对骆凤心躬身行礼,骆凤心略一点头,一群人趁着月色悄无声息地离开。
平襄王因失了战马来迟一步,等喝止那些仍在互相乱砍的士兵,重新把路清理出来时,骆凤心一干人已经跑得影子都看不见了。
“王爷,咱们……还追吗?”梁孟永小心翼翼地问。
他内心不是很想追,这样黑灯瞎火的,前方还不知道有多少陷阱在等着他们。
可是不追吧……平襄王一心想要的玉玺没拿到不说,还搭上了自己的爱马,怎么看也不像会就此罢休……
“追,怎么不追。”平襄王骑在临时换的战马上,怒极而笑,“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
夜幕下,战马被拴在树干上,士兵们三五成群地靠在一起休息。
骆凤心坐在地上,竖起一边膝盖,手臂搭在膝上,望着篝火出神。
这是他们甩掉追兵的第二个夜晚,将士们这几日下来已是精疲力尽,都需要休息,好在这会儿常风已经跟他们汇合上了。
“殿下,哨岗和陷阱都安排妥当了,您歇会儿吧,这里我来盯着。”常风巡视了一遍来到骆凤心身边坐下。
骆凤心摇了摇头:“追兵一日未现,平襄王多半是改变了路线。不过咱们仍然不能大意,不管是路上还是休息的时候都谨慎些。”
“我晓得。”常风点点头。
骆凤心伸着树枝拨弄了一下篝火,一旁崔永福悄悄摸过来。
“殿下。”崔永福对骆凤心行了一礼。
“崔公公。”骆凤心望向崔永福问,“有什么事么?”
崔永福望了常风一眼,常风莫名其妙,骆凤心道:“无妨,崔公公有事说即可。”
崔永福见骆凤心如此说,知是她心腹之人,便没再顾忌,从怀中摸出曹皇后交给他的那个小包袱。
“殿下,这是传国玉玺和陛下的传位诏书,陛下没等到殿下来,就将它交给了皇后娘娘,突围那日,娘娘又将它托付给了咱家保管……”
崔永福此时已知曹皇后没能幸存下来,想到曹皇后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替他赴死,他心里多少有些戚戚然。
骆凤心扔下树枝接了包裹,一手将其捧着,一手将系在上面的结打开。黄布落下,露出内里一只小盒,盒下压着一本诏书。
她打开小盒,盒中是一方莹白剔透的玉玺。她看了片刻,将小盒盖上,待要去看诏书时,忽又住了手,指尖从诏书的封皮上移开,三两下将包裹重新系好收起来。
“带我再去看一眼陛下。”骆凤心站起身。
崔永福一愣,鞠了一躬,为骆凤心在前引路。常风摸了摸脑袋,反正也没事做,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