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长离没有回答,手指点在潭州之上:“此时的关键之处,便是潭州,何人领兵。”
云钰有了个不好的预感,赶紧道:“这个放心,我已选定了将领,明日便会前往,只要荆州援兵一到,出雲便休想再进一步。真的,这些你不用管……难道你信不过我么?”
肖长离看着他柔声道:“我怎会信不过你,只是此事紧要,不可有差。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由我前往……”
“不行!”云钰站起来,脸绷得死紧,“你想都别想,我不会让你去的!”
肖长离有些无奈:“国难当前,当以大局为重。我已推演过战局,敌方兵力亦有所掌握,莫非你是信不过我……”
“你就是能上天也没用!一身的伤都还没好全,我不会让你去!”云钰执拗得瞪着他,“我不会再让你去涉险!不可能!”
肖长离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如此坚决甚至有些发狠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皇上,不要任性。”
云钰盯着他,猛地扑进他怀中,死死抱住了他,语带颤音甚至还有些哭腔:“你相信我,我会解决这次的危机,我一定可以的!无论会有什么麻烦,你都不要再去冒险了……你总是这样,有什么事都自己担着……你从来不管我,不管我会不会担心……我是一国之君,我知道我做的不好,让你担心,让天下臣民失望,可是这个时候,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肖长离将他拥在怀中,半晌不语。
这一次,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他。
接下来云钰硬是将他推在了龙床上,脱了靴子盖好被子,一晚上都抱着他,愣是没松一下,好像怕他会突然消失了似的。
肖长离轻轻抚摸着他的发,一夜未眠。
翌日一早云钰就召见了几个中层将领,与他们一同商讨眼下的战事,目的便是听听他们的见解与谋略,看是否可堪大用。
便在此时,宫人来报,翰林学士柳从汶求见。
云钰将人宣了进来,见除了柳从汶之外,原仕杰亦随同而来。
柳从汶此番入宫,是来举荐的,举荐之人便是这位新科状元原仕杰。
不等云钰问上几句,原仕杰已走到边境地图前推演战局,说的话竟与昨夜肖长离所言分毫不差。
“出雲大军虽来势骇人,真正关键之处,只有潭州。”原仕杰定定看着云钰,一字一句道,“非臣自夸,只要皇上授臣监军之权,臣定不辱皇命,半月之内,必退出雲于滨州之外。”
云钰看了他一会,随后取出天子符印,当下拟旨,将两个颇有见地的将领提升为正副统帅,更授原仕杰监军之职,随军出征,增援潭州。
若在平时大臣们定会说他任意妄为鲁莽行事,可此时此刻,就算有异议者也不敢出来说些什么,因为他并没有更好的法子。
这位少年天子正在成长,走着一条未知而遥远的路,一路上或许会布满了荆棘和鲜血,可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踏着这条路,一直往前。
为了他的国,亦为了心底的那个人。
原仕杰离开前,还对云钰说了一件事。
中书令沈大人的孙子,近日失踪了。
第95章 因果轮回
史坤成潜逃在外, 云钰一直没有放松对他的追捕,珩王亦是疯了般的追查他的下落,偏偏此人犹如石沉大海踪迹全无, 不知藏匿何处。
原仕杰这一句看似毫不相关的话让云钰灵光突现, 似是摸到了一丝端倪,将此事告知珩王, 具体怎么做便由他自己拿捏了。
将帅已定,援军兵力整合, 荆州兵马调令颁布, 后勤补给亦要跟上, 一大堆的事务处理完毕后,云钰几乎两日没有合眼。
兵部已征得一万逾人,加上京城原有的驻军两万, 三日后,一应人马浩浩荡荡赶往潭州。
原仕杰亦身披铠甲,拜别帝君。前一日,他的妻子刚诞下男婴, 他却只来得及为孩子起一个名字便要束甲出征,远赴潭州。
此去前途莫测,战火狼烟, 对他,对他的妻子和孩子而言都是极为残忍的事,云钰甚至想要反悔,反而是原仕杰护国之意坚定, 毅然而去。
这一日风急云涌,云钰站在城墙上看着尘烟滚滚,大军北去,心口沉甸甸的,如同压着万吨巨石,每呼吸一次都异常艰难。
他很害怕,害怕一切会朝着最坏的结果而去,他做了所有的努力,最终还是一败涂地。
他不知道还能够再做些什么,心茫然如同一粒尘芥,在此时的疾风之中飘摇不定,无着无依。
身后有人为他披上大氅,他心中蓦地一定,顺势握住那只手。
肖长离头一次主动得将他揽入怀中,共看着这片浩淼天地。
“此战,能胜吗?”云钰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想从这只手上找到支撑下去的动力。
肖长离道:“会的。”
“若是……”云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若是败了呢?”
肖长离只是道:“不会的。”
云钰捏捏他的手,勉强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想要哄人的话,单靠这几个字可不够。”
肖长离从怀中取出一只纸鹤:“昨晚广岫传信来,让我不要自不量力得去当救世主,真正可打胜仗的人,不是我。”
“你的意思是……”云钰想到了原仕杰。他和肖长离其实算是同一类人,风华内敛不动如山,胸中自有沟壑,即便什么都不说,亦有使人信赖的气度。
在原仕杰说可以击退出雲时,云钰甚至都没有怀疑过。
“广岫说,原大人命格尊贵,乃是将星入命,奉天扶君之命,此一番出雲之劫恰如锋淬烈火利刃出鞘,将星出世,天下既安。”肖长离看着云钰,微笑道,“将星遇明主方出,你,就是天命之君。”
云钰不禁想笑:“你这样都可以去大街上摆个摊算命了,一套一套的。”
肖长离笑道:“这是广岫说的,不是我。”
“他么,向来都是个神棍。”云钰笑,看着天际层云之后露出的一道微光,心中亦如浓云渐散,慢慢亮堂起来,“他们,都能平安回来吧?”
肖长离道:“一定会的。”
他这句话毫无依据却如定心石般让云钰安心下来,他相信情势亦会如此刻的天宇一般拨云见日,一切都会好起来。
广漠在他们身后站了一会儿,咳嗽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幸好他在观中已见多识广,见两人偎在一起也能气定神闲。见他们情况都好了许多,他也能放心离开了。
“皇上龙气已然稳固,很快便能痊愈。肖大人与体内的冰蟾内丹已渐同化,想取出是不可能了,好在皇上的龙气便可压制,只要你二人……”广漠顿了顿,干咳一声,“你二人好好呆在一起,自然就没事了。”
云钰感激道:“多谢真人相助。”
广漠道:“紫宫宁则天下安,我停云观本就有济世之责,皇上不必言谢。”他微微推算,展颜一笑,“算算时辰,广岫这几日就该生了,我得赶紧回去瞧瞧热闹,此地便不多留了。二位保重,后会有期。”
云钰与他辞别,眼眸微亮,下意识看了看肖长离,眼中带着某种殷切,肖长离转头望天。
广漠走后,云钰便要带他去看望原仕杰刚刚降生的儿子。
确切地说,应该是崔云书。
肖长离神情复杂,点了点头。
原仕杰为孩子取名原破云,其意不言而喻。
初降的婴儿幼嫩娇弱,身体小小皱皱的,看不出丝毫前世的模样。
此时想来,原本应该夭折的孩子能得冥君恩赦重入灵魄,或许也是因为他的父亲是将星的缘故吧。
贤良的女子对夫君上战场杀敌卫国充满了敬慕,即便刚分娩便要独自照顾孩子亦无半句怨言,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
云钰这次去看她亦未说破身份,戳着孩子的脸逗了一会,赐了他一只长命锁,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苏玳雪的画像被原夫人挂在了内室,本就有些老旧的画像更显得破败,原本火红的嫁衣也彻底褪去了艳色。
明眸浅笑的女子面容已有些模糊,仿佛被蒙在了晕黄古旧的禅意之中,如同时光不舍昼夜而去,如同往事前尘已淡。
不过短短数月却如同换了一番天地,世事变了,人心变了,故人已历轮回而生,散去的魂魄不知是否已寻到归处。
因果轮回,爱憎执着,此时看来,皆不过一场云卷云舒,花开花落。
“我让画师来将画修裱一下吧?”一想起苏玳雪是为了肖长离才会魂飞魄散,云钰心里就怎么都过意不去,“也该让崔云书再好好看看。”
“不必了。”肖长离看着画像上的女子,淡淡道,“前尘往事徒留无益,若要记得总会记得,若已忘却,何必再去记起?”
云钰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二人离开原府,在清冷的街市缓步而行,战争和劫后的阴云依旧笼罩在这片京城帝都,正待日光一点点驱散,寒冬终将过去。
一片晦暗中,云钰看到了一抹红,是一个小贩举着几串糖葫芦蹲在街角。
那红艳而清冶,仿佛这晦涩阴霾之中一点微火熠熠生辉,瞧得人眼前一亮,心都连带着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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