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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男人会捉鬼 (苌楚七)


  他唉声叹气,实在不知道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心里忽然就觉得特别累。
  “皇上,老臣年事已高,管不了多少事啦……”柳原叹气,已不想再多说什么,“老臣虽有监国之责,到底已是力不从心。这皇位无论谁来坐,终归是云家的江山,你就和珩王……自己商量着办吧。”
  云钰喉头一哽,已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这番话本就任性至极,可他没有办法,身为君王,江山与爱人终究不能两全。
  当初自己还是个有着自由之身的皇子时,与他形同陌路心有猜忌,如今情根深种,却已背负着卸不下的重担,甚至无法简简单单得相守。
  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在云钰探望柳原之时,中书令沈爰刚回到府中,命下人送来水,仔仔细细洗了手,却仍觉得手上还有血腥气。
  想起那封带血的诏书,他心里就阵阵发慌,正寻思着要不要去看看柳原时,夫人与儿媳就哭着跑了进来,扯着他衣袖说宝儿不见了。
  宝儿是沈爰的独孙,今年才五岁。沈爰儿子早前病亡,只留下这么一根独苗,沈爰向来疼爱如命,此时乍一听险些晕过去。
  便在此时门外射进了一只箭,堪堪擦着他的身体钉入身后的墙上。
  箭尾绑着一张纸,沈爰一看上面的内容,整个人便怔住了。
  沈夫人以为他是吓傻了,赶忙叫人去请大夫。
  大夫来了又走了,沈爰的神情却没变过,一人房中独坐直到夜幕初降,不速之客的身影携着冷风进来,黑色毡帽下是史坤成泛着精光的眼眸。
  “沈大人,寒夜已深,为何还不歇息啊?”史坤成走到暖炉边暖了暖手,又走到沈爰对面喝了他壶中的茶。
  茶水已是冰凉,冷得他浑身一个激灵,想到自己如今已是一无所有,面上浮现怒意,放下茶壶时使了几分力道,茶壶便毫无预兆得裂成了碎片,吓得沈爰心狂跳不止,声音都发了颤:“你……你想做什么?”
  史坤成冷笑:“我想做什么,大人难道猜不到吗?”
  沈爰压低声音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不了你。快放了孩子,否则……”
  “还想威胁我?”史坤成笑着看了看他,面露戏谑,“你我也算交情不浅,我的性子你应该了解,我最不怕的就是威胁。大人应该也清楚,威胁是没有用的吧?”
  沈爰几乎想给他跪下了:“那只是个孩子,你到底想要什么?”
  “大人别急,我要的很简单,只要大人将我平安送出城,孩子自然会活蹦乱跳得回来。”
  “此话当真?”沈爰满脑子只想着孙子,已顾不上其他了。
  史坤成笑道:“放心吧,只要能让我出城,杀不杀一个娃娃根本不重要。”他打了个哈欠,走到门边,“具体如何,还是得看沈大人的本事了。我困了,暂借大人府中一间厢房,希望不会有人来扰我一场好梦。”
  他推门而去,沈爰被门外吹入的冷风吹得如同置身冰窖,好似已被冻成了冰块,脑中全是宝儿娇憨可爱的模样,好一会了才彻底下定决心。
  罢了!


第93章 逝者已矣
  马疾尘飞, 一路驰过长街,珩王回京时正值日暮,云钰正在批阅军报, 一听宫人传话立即起身, 快步走过去扶住正要下拜的珩王,喜色溢于眉梢:“二哥, 你回来了!”
  珩王见他面色憔悴,担忧道:“你身子还弱, 怎么不好好歇着?看看你, 瘦了好多。”
  云钰心中感概:“二哥长途劳累, 才是辛苦,快回去歇息吧。”
  珩王摇头:“现在可不是歇的时候,我把苌楚靖尧那小子带回来了, 你看要不要先揍他一顿?”
  云钰苦笑:“揍他一顿又有何用?出雲已然出兵,战火直逼,显然已是筹谋良久,并未攻打卫将军父子镇守的荆州, 而是兵分三处,先攻了滨州,已然夺下一城。”
  珩王凝眉道:“滨州?为什么会是滨州?”
  滨州地处西境, 偏远贫瘠,作物难生,且多荒山险崖,并无多少人居住, 是最好攻打,却也是最为鸡肋的地方。
  出雲就算攻下滨州也得不到多少好处,兵马反而会疲困于荒山之中。只要大缙在滨州边上的通天崖上设伏,出雲兵马根本无法再进一步。
  云钰道:“但凡有利之处,人恒驱之。滨州虽然贫瘠,山中却有矿藏,恰好是出雲稀缺的铜矿。我记得早年父王曾派人前去开采,因地势太过险峻难以为继,便搁置了下来。如今出云首战便占去滨州,其目的不言而喻。”
  云钰看着案上的边境地形图,某些关键之处已被他标了出来,处处都透着危机:“出雲此时有备而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夺我一州。我军若是派兵增援必是劳师动众,更会留有一处薄弱,若是不顾,这首战大败之事怕是会动摇了军心,教天下耻笑。”
  “好歹毒!”珩王愤愤,“不过咱们有苌楚靖尧在手,他们不仁,我们就不义。到时候将那小子提上阵前,有本事让他们踩着苌楚靖尧的尸体打进来!”
  云钰点头:“不错,苌楚靖尧此时也是我们的一张筹码。我这便修书过去,若他们愿意就此止战倒也罢了,若是不愿,我大缙数十万男儿,必不会言败!”
  珩王看着他的神情,发现数日不见,他竟已成长了这么多,心中欣慰,上去为他研磨,又收走了桌上的奏报,让他写完就赶紧回去休息。
  云钰盖下王印,叫来信使将信送走,面上并无丝毫放松的样子:“话虽如此,出雲贼心许久,怕是不会轻易止战。”
  珩王道:“那也要等你休息好了再说,你这么熬着也没用。你若是不歇息,那我也不去,陪着你就是了。”
  云钰见他风尘仆仆面有倦容,只好暂时放下国务,正好两人都未用过晚膳,便让御膳房准备了些酒菜,兄弟二人对坐共饮。
  珩王灌下一口酒,捏着酒杯,故作轻松道:对了,云昶呢?把他一块叫来,咱们兄弟还从未一起喝过酒吧?以前让你喝,你总说酒易伤身亦乱其形,端着摆着的,没意思。阿昶酒量好,却爱撒酒疯,今日咱们一起灌他,都来看他笑话哈哈哈……”
  云钰看着他不自然的笑容,眉宇之间是浓得化不开的悲哀,想说些什么来替代那个沉重的话题,却无法开口,只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辣酒入喉,痛彻心扉。
  “怎么了,为何不去叫?”珩王笑容逐渐变得苦涩,拍了拍桌,大声道,“来人呐!快去将峪王叫来,就说二哥请他喝酒,今日咱们兄弟不醉不归!”
  立在旁边的宫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珩王猛将手中酒杯砸在地上,近乎失控得吼道,“你们这些人都聋了吗?本王让你们去叫!”
  几名宫人惶惶下跪,忙磕头求饶。
  “二哥……”云钰终究忍不住哽咽出声,拉住他的手,“三哥不在了……没了……”
  珩王整个人都僵了,神情顿时变得一片空茫,眼眸中都失了光。
  他一路疾赶回京,满心记挂着这件事,入了宫却不敢看不敢问,害怕那些都是真的。他以为装作没事就能真的没事,让他来喝酒,他就真的会出现。
  可已然发生的事,根本无法改变。已然逝去的人,不可能再回来。
  “为什么……”珩王紧捏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入肉中,颤声道,“为什么他会出事?他根本从不管事……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会管的……”
  云钰忍着鼻中酸涩,道:“我也不知道三哥为何会出现在北郊祭台……百姓要烧死肖长离,三哥在混乱中才遭到了暗害……”
  珩王闻言顿觉心中一凉,他已明白了。
  若不是自己走前让他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住肖长离,他又怎么会大老远赶去北郊?
  这个云昶,打小顽劣没个正形,怎么偏偏这次,这么听话……
  珩王只觉浑身发冷,颓然坐在了地上,痛苦得捂住脸。多日压抑的痛苦倾泻而出,还有深入骨髓的自责和懊恼。
  “都怪我……我不该让他去的……都怪我……”
  云钰忍住眼泪,拍了拍他的背:“二哥,此事乃是史坤成授意,他如今潜逃在外,我们定要将他抓回来……祭奠三哥在天之灵……”
  “史坤成……”珩王狠狠一抹,通红的眼中迸发出凛凛恨意,“史坤成!”
  他猛地起身,径直就出了宫,留下云钰在寒夜之中独立良久,初上的宫灯在他身上映下晕黄暖色,却无法驱赶他身后的黑暗和寒冷。
  他要让珩王有些事做,让他能从痛苦之中暂时抽身,不至于被压得透不过气。
  而能让他自己从痛苦和忙碌之中抽身的,只有那个人。
  他喝了杯酒,让身体能够暖和一些,又在暖炉旁烘了半晌,彻底驱走了身上的寒气后才轻手轻脚躺在了肖长离的身边。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有真正的心安。
  起初他不敢动,怕吵醒了肖长离,黑暗中,却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温暖而有力。
  云钰感受着这暖透心肺的温度,靠过去挨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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