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阮飞恶狠狠地瞪着筑子遥,仿佛要将他撕碎,这时外边进来几个人将他捆住,但他眼神从未在筑子遥身上移去,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小人!”
“小人总比死人好。”筑子遥淡淡然。
在确认真相后,芙婉一个人跑出了杆州城,筑子遥晓得她此刻需要独自冷静,便没有派任何人去寻她,唯独尹智除外。
他手拿糖人,放到芙婉面前。
芙婉幽幽抬起头,接过糖人,却无心品味,只是强行挤出一个不真实的笑容。
尹智就地坐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边的泪水,谓然:“方才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以前不开心时也曾有人这么给我糖人,每回吃完便将所有不愉快都忘却了,尝尝。”
芙婉抽噎着音色轻舔一口,真甜。
“天色这么晚了,你是从何而来的?”
“方才跑遍了整座杆州城,好容易买到的。”
意外而感动充斥着芙婉内心,略带羞涩地倚靠在尹智肩头。
筑子遥远远注视着这一幕,眼眸深邃而看不出喜怒哀乐。
“子遥这是吃味了?”
筑子遥吃吓,正欲出手,却见那一身红衣,赶忙收住。
“你怎来了?”
“魔君令我做件事正好路过此地,想起子遥在便来瞧瞧。”澄澈的眸子仿佛看不到一点污秽,令人对他厌恶不起来。
不过终究还是魔族的人,筑子遥理应保持些距离,却又觉得他是这般熟悉。
残念眨了眨眼睛,打趣道:“一千年过去了,子遥当真一点都没变,你这眼神看得人家好羞涩。”
倘若残念不开口绝对是个一等一的美少年,可惜每次一说话就有种让人想打他的冲动。只是残念的语气多次令筑子遥不得其解,淡然:“你我很熟吗?”
少年撇了撇嘴,看筑子遥的眼神仿若一个怨妇,怪他这没良心的,“好歹当年也曾有过几次并肩作战对付天煞,对付四大凶兽,诶,你那只肥鸟怎么不见了?它吃了穷奇的内丹还好吧,难道……已经暴毙身亡了?”
看着残念真切的眼神,筑子遥一片茫然,只是呆呆看着他,嘴里冒出几声:“天煞是何人?四大凶兽不是一直被压在乾坤阵中么?你究竟在说什么?”
残念愣了许久,抚过筑子遥额头,突然大笑:“我知道了,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筑子遥惘然。
“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筑子遥惘然。
“如此想来我与半妖提起千年前的事情时她也是这个神情,你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筑子遥继续惘然。
之后残念又是好一阵的自言自语、自问自答,听得筑子遥耳边起了茧子,感情这少年前世一定是个哑巴。
虽然残念说起话来确实很烦人,但不可否认筑子遥确实为此沉思了许久。
残念挠脑袋挠得几乎抓狂,可筑子遥没有一声回应,于是最终残念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你失忆了。”
闻言,筑子遥瞥了眼这个异想天开的红衣少年,过去的事情他分明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会失忆?是以这个说法很快便被否决,可是另外……似乎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
眉间微蹙,筑子遥默然。
残念道是任务还未完成,丢下一句“明日坐等好戏罢”便消失,筑子遥莫名。
踱步杆州,还是想不通残念所言,最终为了不让这件事情困扰自己,他便去了监狱。
正巧碰见肖飞,向筑子遥恭然一行礼,他侧目瞧见其身后押了几个黑衣人,想来该是想救木阮飞的。
牢中湿气和血腥味都很重,筑子遥稍稍捂住口鼻,可是当看到榻上安然熟睡的木阮飞时不忍嘴角抽搐,当真难为手下的人冒死来救他了。
次日,传来捷报——姜国皇帝驾崩了。
议事厅中筑子遥、肖飞、尹智外加一个芙婉都在,听闻消息后四人鸦雀无声。既然皇帝驾崩,大皇子又在他们手上,想来姜国此刻也是混乱不堪。
此番筑子遥可算晓得昨晚残念那句话是何意了,不过,莫非是他杀了姜国先帝?
说残念,残念便到了。
一袭红衣简直刺目,一副求夸赞的神情看着筑子遥,“如何?”
“当真是你杀了姜国皇帝?”
“自然不是,我哪有那胆啊。”残念瞥了眼筑子遥,天道地道,着实不是他一个小小魔族护法惹得起的。
“事前魔……咳咳,陛下关了白山公主几日,出来后公主一气之下把玉玺丢到了姜国……那个是真的!谁知阴差阳错地落到了姜国皇帝手中,我趁夜进入,他以为是见鬼了,吓得七窍流血而亡……如此可不能算我的过错罢。”一对委屈的小眼神看着筑子遥,仿佛要滴出水来一般。
后者嗤笑。
原来之前他们费了这么大气力,甚至还俘虏了大皇子木阮飞,孰知还不如一个红衣少年来的有用,这叫筑子遥大受打击。
届时来报,道是木阮飞逃狱了,筑子遥已然不在意,想来人家一时半会儿间也顾不得这里了,何必赶尽杀绝,对肖飞道:“召集军队,即刻夺回常阳!”
“是。”
此番因是尹智受了伤不好出去,筑子遥本要自己出手,却闻残念自告奋勇,他自是选择成全他了。
姜军群龙无首纷纷归降,不过残念并不以此停滞,一路打到怀税并轻而易举地拿下,回来后道是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看他们以后还敢再来否。
于是,一场持续了半个多月的战事最终以敌国皇帝被吓死而结束。
汴军临归,旌旗飞扬,万里无云,朝廷百官出城相迎,十万人马缓缓驶近,其中有三万是从姜国归降那一部分里带回来的。
残念便在筑子遥边上,凑近嬉笑道:“可有选好大喜之日?”
筑子遥以为他是在讲尹智和芙婉的事,眉间深然,轻声叹息:“待他恢复记忆再说罢,既是答应了婉儿姑娘的,自然不会食言。”
残念被筑子遥说得莫名其妙,喃喃:“难道他还没告诉你……”
荣耀而归的军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抵达长泾城门口,这倒并非矫情故意走得慢,而是一路上恭维的人太多,着实快不了,没有停滞便是很不错的了。
这时,残念突然从马上下来,面朝文武百官,取出一道圣旨,全朝跪拜:“念筑子遥自荐出征,战功卓越,朕特为筑将军许下重礼。不过,钱财功名都是俗物,朕以为筑将军并非如此俗人……”
筑子遥暗自咬牙,恨你个“不过”,去你九幽的俗物!
“经朕慎重考虑,终决定,赐卿一门全国最好的亲事,望筑将军善待国师,婚期还待卿归来时亲自商议,钦此。筑将军接旨!”残念憋着笑意读完一整段史上最不要脸的圣旨,却见筑子遥狠狠瞪着他,不语。
其言出,数万人为之震惊,谁人不知国师何人?皇帝这道圣旨下得着实骇人,原本王公贵族之间偶有几个喜好男色的,也都避着明人去会那馆子里的小倌。可是此番,堂堂皇帝当着世人的面,赐当朝国师与将军的婚约,岂不惹人笑话?
纵然皇权在上,却也不免有几人低声议论。
残念轻咳,又道:“筑将军接旨!”
筑子遥以为这是九幽在整他,并非放在心上,便朝他做了个鬼脸,仿佛在说,我就不接,你奈我何!
届时,筑子遥袖子里还藏着南宫御送来的三封信,如是他可算晓得那第三封中所说的神秘赏赐是什么了,倘若可以,他倒想现在就去跟那两个男人同归于尽。
“筑将军可是对朕的赏赐不满?”不知何时九幽踱步而来,身侧站着的便是南宫御。
筑子遥抬眸,自是没有好脸色,不过眼下这是在满朝文武面前,便拉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毫无诚意道:“哪敢啊,不过陛下英明神武,可怎就忘了子遥是男儿身呢?”
赐一个男人给他?还不成为一朝笑柄,这圣旨,接不得,接不得!
“哦,是吗?那不如让军师来讲讲那晚池塘边发生了什么?”九幽不怀好意道。
筑子遥咬牙切齿,暗道算你狠,九幽似是听到了般朝他一笑,仿若在说“不必谢我”。
第19章 凶兽再现世
百般无奈之下,筑子遥只得暂且先接着。此番他可算是看明白了,九幽这厮压根知道他来的目的,也正是看在这一层上才笃定这圣旨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接的,否则便会落个违抗圣旨的罪名。到时即便对方无法奈自己如何,也别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九幽,算、你、狠!
筑子遥接下圣旨,然则在场诸人却依旧没有起来,他们并非被九幽的皇威所震慑,而是全然不曾想到过斗武场上一鸣惊人、沙场上摆弄谋略的筑将军竟是断袖!而且,还和国师有一腿!
筑子遥扬长而去,与花妙一擦肩而过,略微瞥到其眼底的一抹黯然。
很快,这消息便传遍了满城上下,这回筑子遥可谓是大大出名了一番。
扶桑花依在,院子里却多了一样东西,筑子遥黑着脸指向一扇莫名出现的门,随便拉过一个小厮问:“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