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忽然出声：“书可以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黑暗面停下脚步，高大的身影在他身上投下一片阴影：“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吉尔被他这句话吓到了，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求你了。”
这神情如同受惊的小兔子，还挺有趣的，黑暗面扯了下嘴角：“你想要什么？”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贫困区的人一定是想要一笔钱，对他而言，造一些金银珠宝只是轻轻松松的小把戏。
吉尔表情有些害羞，轻声道：“我叫吉尔，你叫什么名字？”
黑暗面皱起眉：“格雷。”
吉尔仰头对他笑了一下，说：“格雷哥哥，你能留下继续做我哥哥吗？家里只有爸爸一个人，总是没有时间陪我，我特别、特别想有一个哥哥。”
黑暗冷漠地嘲了一句天真，这小家伙居然把整件事当成了在过家家，现在又想缠着他继续玩下去。他懒得多做解释，转身便离开。
吉尔追上去：“求你了，一个晚上就行了！”
这时走廊里传来村长的声音：“吉尔，你在和谁说话呢？”
村长从走廊的拐角走出来，看到“格雷”和吉尔在一起，大吃了一惊：“是我记错了么？儿子你什么时候回家的，怎么没见你敲门啊？”
黑暗面冷漠地紧抿嘴唇，思考着接下来是该杀了他，还是连着儿子和他一起杀了。
吉尔眨了眨眼睛，说：“爸爸，我和哥哥约好了，晚上要玩捉迷藏的，从正门进来就算输了。”
村长唉了一声，责备道：“你就知道调皮捣蛋，你大哥工作已经够忙了，还要陪你玩什么捉迷藏！”他走过来拉住黑暗面，“来，先下楼吃饭，不然菜都要凉了。你这个弟弟总有一堆奇怪的歪主意，你别迁就着他，要注意自己的身体，饭必须按时吃……”
黑暗面冷着一张脸，被他拉到饭桌边坐下，面前被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南瓜汤，和一碟简陋的水煮蔬菜。
“多吃肉，这是我今年自己腌的火腿，里头肥着呢。”
“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吃不惯这里的口味？我以后照着城里的菜谱给你学几道菜。”
“这土豆好像凉了，你等等，我去给你热一下。”
村长端着盘子走去厨房，尽管他被人催了眠，脸上依旧洋溢着发自内心的高兴。
黑暗面扯了下嘴角，为什么有的人生活贫穷落魄，遭人排挤，被人利用，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他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吉尔，那孩子一脸憧憬地望着他：“你做我哥哥好不好？”
两千年前，他也曾有一个兄长，逃出龙谷的时候被父亲杀了，他侥幸逃了出来，却被废了一只手臂。他以为终于摆脱了一切磨难的时候，又被儿时挚友陷害，几度徘徊在死亡边缘，最后遍身浴血地爬上神坛。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像这样普通的一家人晚上聚在一起吃饭。
今天就算了，他没有杀人的心情。
黑暗面难得比较和善地，和这家人一起吃了晚饭。
之后村长又搬来一套棉被，用客厅的沙发给他临时铺了一张床，“楼上的房间还没收拾出来，今晚就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黑暗面没理他，低头翻看手里的影子书。影子之书根据家族的不同会使用不同的暗号，这些暗号对巫师内行人来说，只要花点时间就能破解，就他这么随便翻着看，有很多内容都看不懂。
这时候吉尔抱着一本儿童画册蹬蹬蹬地从楼上跑下来，满脸期待地把书递到他面前。
黑暗面抬眼：“干什么？”
吉尔对他露齿一笑：“睡前故事啊，别人家的哥哥都会给弟弟念故事的！”
“还睡前故事？”黑暗面冷笑了一声，低头继续看书，“你找死么。”
吉尔咬着唇，脑袋耷拉了下来，他在卡米洛身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自己爬上沙发，无精打采地看着那本儿童画册，看了一会儿，习惯性地念出了声：
“露露是一只北极熊，他住在极地冰盖的冰屋里。在圣诞节前夕，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兴奋，问他的妈妈：‘妈妈，我今年一直很乖对不对？’‘当然了亲爱的。你是世界上最乖的小熊。’‘那我可以写信给圣诞老人吗？’‘当然可以，’他的妈妈回答，‘但是要等到明天，现在你必须睡觉，因为天已经晚了。’”
黑暗面打断他：“很晚了，你给我去睡觉。”
吉尔从沙发上挪了下去，听话地抱走自己的童话书，又回头问他：“你明天还会在这里吗？”
黑暗面没看他：“不会。”
“求你了……”
“别再给我来这套，留一个晚上该知足了。”
吉尔难过极了，犹豫了一小会儿，又走到他跟前：“那我今晚能待在这里吗？我身体很小的，不占地方。”
黑暗面回道：“随便。”反正他用不着睡觉，这个床铺对他没有任何用场。
吉尔脸上重新露出了希望，“谢谢哥哥！”他爬上沙发钻进毛毯里，忽然发现屁股底下有些硌，伸手一摸，原来是他今天玩游戏的手表。
“哥哥，你朋友的手表忘在这里了。”
黑暗面伸手把罗德的手表接了过去，“知道了。闭嘴，睡觉。”
吉尔拽着毛毯盖住了脑袋，只露出两只眼珠子偷偷地看着卡米洛，他心里许愿道，圣诞老人，希望今年家里可以多一位亲人，能给我念睡前故事，就像眼前的这位大哥哥一样就更好了……他想着想着，渐渐进入了梦香。
黑暗面用手表接上信号，给罗德发了一条短信过去，问他现在在哪儿。
等了片刻，罗德回信：“我们已经转移到黑街了，你的生物舱也移过来了，你拿到书以后就来格福市，这是离下魔族区最近的一个城市，我的手下会在那里接应你。”
黑暗面看了眼身边熟睡的男孩，起身走向门口，离开了这栋红砖房。
手表上又收到一条短信，罗德问他此刻在什么地方。
他回道：“刚离开那户人家的房子。”
罗德很快发来一条短信：“那你千万别走祭坛那边的路。”
“发生了什么事，政府查到了？”
“不是政府，是叛军循着这个消息过来了，怀疑柱子是政府派人故意损毁的，据不可靠的小道消息，两个小时之前，两方已经交火了一回。”
黑暗面微微皱眉，是他大意了，居然忘了考虑叛军。
他把灵压扩散到几十公里的范围，果然发现了几具新鲜的尸体。当然，他也没有忽略背后一个极其显眼的家伙。
“你还跟过来干什么？”黑暗面冷冷地对身后的人道。
吉尔委屈地小声道：“你答应过我的，一晚上，可现在天还没亮你就要走了。”
黑暗面一言未发，朝尸体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拿走了我的书，就应该遵守承诺，一晚上就是一晚上！”
吉尔固执地跟在他后面，起初还很坚决，但跟着卡米洛走了一段路以后，渐渐也察觉到了什么。巫师的第六感是极其敏锐的，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还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告诉他，不要过去，很危险。
但他看着卡米洛的背影，却还是鼓足勇气跟了上去。
霎时，夜色中嗖嗖响起两声枪响！
“啊！”吉尔吓得大叫了一声。
黑暗面听到树林中有人交谈：“那边有人过来了。”“我去解决掉。”“不用管，只是个孩子而已，我们先撤。”
那边应该是叛军的人，黑暗面扫了一眼地上被杀的几名士兵，朝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你慢点……”吉尔没有像他一样的夜视能力，走了两步就撞上了一具温热的尸体，瞬间吓得魂都没了，“啊啊啊！哥哥！”
“等等！不止一个小孩。”树林中有个人打开手电筒照了过来。
那人瞬间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灯光下竟是一个黑发黑眼的男人，四周环绕着黑色的雾气，仿佛有生命一般地绕着他缓缓旋转，和传说中暗神的形象无比相似……
黑暗面张口道：“离开这里。”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神的话语可以直达人的脑海。
那人哆嗦着关掉手电筒，赶紧跑着追上自己的同伴，他看到暗神了！他看到暗神了！
第46章 【无神的世界】
卡米洛醒来以后, 太阳穴隐隐作痛，他莫名觉得刚刚过去的一夜发生了许多事情。
随后他才意识到，空气里充斥着一股血腥气。
“哥哥, 你怎么了？我们快走吧……”旁边一个小男孩停下脚步望着他。
他认得这个男孩, 是村长家的孩子，名字好像是叫吉尔来着, 根据对方回头的动作, 他刚刚可能是和吉尔并肩行从, 而他人格转换以后, 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卡米洛回头看过去, 草地里躺着好几具尸体，都是穿迷彩的军人，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显然是不久前发生的。
他走过去探了探了几个人的鼻息，都没有生命迹象。
吉尔不解地眨了眨眼，刚才大哥哥已经确认了一遍，现在怎么又要确认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