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之间,沈云辞感到自己被掐住后颈拎了起来。
沈云辞被制住了要害,又被那强悍至极的威势所镇压,几乎是在下意识的本能反应控制下,反手唤出了他的剑刃,往危险到来的方向一划。
那柄剑看似十分寻常,内里却有着与诛魔鞭相同的材质。
或许是没想到沈云辞会忽然出手,魔皇躲得慢了一点,脸颊与颈部相接的位置便多出了一道血痕。
一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沈云辞手中的剑刃在他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已经消失,他唇色发白,微微张了张口却终于是什么都未曾说出口。
魔皇有一瞬的闭眼,复而继续拎着沈云辞,再没看他一眼。
刚刚受了诛魔鞭一击的身体根本无力反抗,他恍惚之中,只能被这样拖着前进。
那只掐在后颈处的手炽热非常,就像那一次沈云辞还未破壳出生之前,隔着一层光滑坚硬的蛋壳所感受到的那样。
那一次,这炽热的触碰差点让沈云辞失去出生的机会。
这一次,这炽热的触碰即将令沈云辞被逐出魔界。
每一次,皆与他所愿相悖。
五
……这是哪?
哦,想起来了,灵初界对吧?下界中一个刚刚被开辟出来的新世界。
当沈云辞第三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只用了上次一半的时间就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周围的冰锁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将他困在这一方不大的空间之内,即使曾经用尽全身力气妄图冲破,也未曾撼动分毫。
毕竟,这是那个魔界之主亲手设下的封印。
不过封印的时间并非没有期限,沈云辞在感受到封印的力度在慢慢随着年岁减弱之后,便冷静了许多。虽然想要这封印完全失去效力,恐怕要登上个几百年,但这意味着沈云辞并没有被永久的逐出魔界。
他那位性情冷淡,且亲手将他打下灵初界的父亲,至少还给了他一次反省的机会。
灵初界刚刚开辟之时,因地利之便,而以天柱为引,自仙界引入大量灵气作为补充。在整个下界之中大大小小的三千世界之中,灵初界也称得上是灵气最为浓厚的一个世界。
再加上,此刻灵初界原生的生灵还很少,于是有大批的灵气都处于闲置的状态。
沈云辞虽然被魔皇所设下的封印禁锢,但修炼方面却并未受到限制。
或许是魔皇觉得没必要,反正几百年的时间,就算修炼得再怎么突飞猛进,沈云辞也不可能凭借自身的力量来打破封印。
后来,在沈云辞发现自己身处之地的周围,正好是一处位置极佳、四通八达的灵脉之后,本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修炼的想法,开始了数次长时间的静修。
每一次,他化为龙身的躯体便会进入沉眠之中,转而令魂魄在识海之内进行修行。
这已经是沈云辞完成第三次修炼之时,按照时间推算,再过不久,魔皇所留下的封印便会消失。
几百年的时间,沈云辞也曾数次想过,究竟该如何与父亲对话。
只是还没等到那一日重回魔界的机会,沈云辞却先遇到了他这辈子最讨厌的那个死老头,最讨厌的,没有之一。
五
龙啸之声回荡在整个山谷之中,震的那谷底的湖面激起层层波涛。
沈云辞觉得此刻,自己的愤怒大概已经达到了极致。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面前这个来自仙界的老头直接撕个粉碎。
然而先前的封印效果还并未消失,沈云辞即使再搅得这座山谷之中天翻地覆,也阻止不了那个老头将一层又一层的封印烙印自己的体内。
“不愧是魔界六尊之一,若不是先前有那一层封印压制,老夫怕是还无法制住你了。”那老头设完封印之后,一对白眉皱起,仍然是不怎么放心的样子,“以防万一,还需有人看守这封印才是。”
沈云辞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出意外,几乎将他重回魔界之途断绝。
若在父亲设下的封印结束之后,自己仍然没有回到魔界,那么……一定会被以为是死不悔改吧。
老头后面神神道道的说着些什么仙剑、转生之类的话,沈云辞也没心思再去听了。
后来才知道那老头在原地留下了一柄剑,剑旁边又立了一块碑。
碑的正面写了三个字“伏龙崖”,反面则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话,看起来唬人的不得了,但其实就是说若有人能承诺世世代代镇守伏龙崖之下的封印,便可将这柄仙剑赠与。
至于为什么把剑留在这里?
沈云辞后来太无聊的时候,也稍微想过那么一下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很简单——因为这座山谷,并非是寻常之人能到达的的地方。
彼时,太微剑宗还没有影子,南境与北国也尚未分出,伏龙崖之上还是一片充满危险的荒芜之地。
以至于许多许多年以后,沈云辞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某次眨眼的时候恰好看到,那柄已经被谷底冰雪埋起来的斩仙剑,正好被什么拔了出来。
第86章 迷惑(2)
燕归走得很谨慎, 但一直到他将整个盘旋成四方形的阶梯走完, 也始终什么都没有发生。
与只有石材发出微弱光芒的下层不同,这座宫阙的上层整整齐齐的沿途立着许多精致的玉灯笼, 燕归刚一走上来,便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
在十分如此寂静的空间内,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让燕归本来就很谨慎的情绪像是被波动了一下。但这一次,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仿佛就只是灯光亮了起来一般。
但很快,燕归就发现了一点儿异常——不知为何, 那浅淡却明亮的灯光落在地面上的时候,从某个角度看上去的时候,刚才他走过的阶梯上似乎有某些模糊的痕迹一闪而过。于是燕归稍微挪动了一下自己站的位置,最后他站在整个阶梯的最高点,顺着刚刚调整好的角度往下看去。
那好像是许多连续的脚印, 从阶梯的起点一直延伸上来。但再细细去看话,却又发现脚印其实不只一行,有很多都是重叠交错在一起的。甚至, 这么看像是脚印的痕迹之上蒙着一层灰扑扑的东西, 或深或浅,似乎是在不同的时候留下的东西。
很奇怪,就像是有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走一遍这座阶梯一样。
燕归留心数了数那些脚印的行数, 一共有九行, 有的新有的旧,最旧的那一行甚至已经显得不是太清晰了,也不知道是已经存在了多久。
收回朝下的视线, 燕归顺着这些脚印往前看,发现它们朝着宫阙上层入口处的岔路延伸,朝着不同的路途延伸而去。
燕归回想了一下之前在水月宫典籍中看到的那页地图,上层的构造看似复杂,但其实相当工整。应该是呈现出一个八边形的模样,每条岔路都会有交叉路口,最后共同汇聚到中央地带。
也就是说无论走哪条路,都可以到达燕归想去的目的地。
但在地图上,位于交叉路口的地方都画出了类似于“门”一般的东西,燕归靠直觉猜那应该是前往中心地带必须闯过的阻碍。总之其实他无论怎么走,其实都无所谓——反正他是不可能完全避开那些“门”的。
燕归想清楚之后,也就不再做停顿,当下就随便选了一条岔路向前走去。
在浅淡灯光的照耀下,那些或深或浅的脚印依旧没有消失,反而是随着燕归视角的变化时隐时现。但燕归并没有打算跟着脚印走,毕竟那些脚印并非全部通往一个地方,即使暂时还相互交叠,也会在下一个岔路口出现的时候出现分歧。
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燕归鼻尖微动,问到了一股不太好的味道。
紧接着一大片四处溅开的血迹出现在了燕归的视线当中,那些血迹已经干涸甚至发黑,斑驳的留在地面和墙壁各处,几乎将墙壁原来的颜色覆盖掉。
看上去这里似乎经历过一场规模不小的杀戮。
或许是因为这座宫阙本身特殊的材质或是灵气问题,燕归在看到大片的血迹之后,还陆续看到了许多兽类并未腐烂的残肢断臂。未曾衰败为白骨,只是仿佛丧失了水分一般,甚至还能看几分原先的模样。
并非是常见的兽类。
燕归打量了一下那些残肢的大小,估摸着这兽类的体型应该相当巨大,大概也是相当难缠。按照地图上所示,燕归所站之处附近就有一扇“门”,那这兽类很可能是留在这里保护宫阙中珍宝的守护兽。但也不知道是谁曾进到此处,将这异兽直接切了个四分五裂。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门”前的守护兽被杀掉,燕归也省了事,但这也意味着曾经已经有实力不俗的人过去了。想想那些蔓延出去的脚步数量,燕归只能祈祷那些人进去的目的并不是斗转星移丹。
踩着守护兽干涸已久的血迹走过,燕归很快就看到了地图上所标注出的那扇“门”。
到了跟前,燕归才发现这并不是一扇真正的“门”,虽然它有个四四方方的边框。
燕归站在那四方的边框之前,前方有许多琉璃般的碎片落在脚边,剩下的一部分残片还镶嵌在边框之中,看上去就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那稍微比一人高一些的边框上,有不少攀缠而上的藤蔓和花朵,就跟宫阙外部那些环境中的花丛是一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