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攸宁不知道他要想什么,不过没等他细问,班主任已赶在午休结束前匆匆而来铺天盖地的考卷很快接踵而至。
虞秉文的思想一向很简单,在此之前他对同性恋一直受迂腐观念局限停留在娘娘腔之类的固有印象上,但是如果是骆宁宁喜欢……如果真的实在改变不了,那他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毕竟那是他的骆宁宁啊。
于是等放学的时候,虞秉文终于准备好了措辞:“唉我的宁宁,你喜欢男的我也认了。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去,只要你说,哥都护着你!”
骆攸宁目瞪口呆,不知他哪得出的结论:“不是,我不喜欢男人啊。”
“你别解释了,我懂得,”虞秉文拍了拍他的肩,很认真道,“不过骆宁宁你要看上谁先跟哥说,哥看人最准了!你可千万别随随便便被人骗了就好。”
骆攸宁百口莫辩,简直想以头抢地以示清白,幸而乔荆这会值完日,过来找他们了。
落日西归,天色向晚。
乔荆蹬着自行车陪着虞骆两人,三人慢悠悠一道踏上回家的路程。
当晚乔荆刚洗完澡才出浴室,就听到家里座机叮铃铃响个没停。
看来电显示是电话亭的号码,接起来就听到那头传来了虞秉文的声音:“乔荆啊,你作业写完了没?”
乔荆很耐心地坐下来回他的话:“还没呢,你又有不会的题?”
“别说了,哪题是我会的。”虞秉文叹了口气,又问他,“你忙不,要不要跟我出来散散步?”
乔荆一愣:“你一个人?”
正处于变声器的虞秉文,隔着电话声音糙得如同上了年龄的大叔:“对啊。刚好散步到你这,想着你家在附近就打电话问问你要不要出来走走。”
乔荆闻言当机立断:“你等等我,我马上下来。”
他换了身运动服,头发也没顾上擦,匆匆就跑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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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彼时天色已晚,苍穹如泼油墨。漫天红霞渐为深深浅浅的灰蓝所取代,东升新月遥挂一幢幢高楼之间,如同一盏钨丝发黑的灯泡,黯得毫不起眼。
唯有路灯才能供给黑夜长明不灭。只是那光亮太过间隔分明,只引来了黑暗中飞蛾扑闪不断。
乔荆绕着小区找了圈,才发现虞秉文蹲在他后门口的绿化带旁喂着猫。
那是只小橘猫,叫起来娇声娇气。毛茸茸的小身子挨着人手蹭个没停,长尾巴却高高翘起,像是撒娇的同时还保持着惯常的警惕。
吃完了罐头,它还端着矜持的高傲却摆足了缠人的黏劲。
乔荆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才慢慢走近,边是道:“就你一个人?”
小猫听了声音唬了一跳,喵呜一声叫唤。
虞秉文后知后觉站起身来,“是啊,我走过来才发现咱两其实离得还挺近。”他朝小猫挥挥手,小橘猫蹬翻了空罐头窜进了密丛不见踪影。
乔荆道:“是挺近的,怎么就你一个?骆攸宁呢?”
他话音才落,虞秉文猛地抬起头,怪异地盯着他瞧:“你很关心他?”
乔荆被他那眼神瞧着头皮一麻,忙是解释:“平时你不都爱拖着他出来一起散步的么。”
虞秉文哼了一声,“又不是女孩子,还手拉手上厕所呢。”他说完话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又解释道,“骆宁宁今晚家里聚餐。唉,别提他了,就咱两走走呗。”
他既如是说了,乔荆自然也没意见。
乔荆租的这片小区绿化环境好,出门对面又是悠闲的江边慢道,晚上出来散步的人不少。
老人们拿着蒲扇穿着宽松的汗衫蹒跚而行;遛娃的追着娃跑,遛狗的拽着狗绳呵斥不断。还有骑自行的,打铃叮叮一路催促着占道的路人。
天光黯黯,月光漫漫。
袭袭晚风,过江而来,吹散了将近的暑气。
远有渔船,荡在涟漪轻漾的江面上,渔火泛点似璀璀银河中偶坠人间的繁星。
两人随口说着话,一会扯到班里哪个漂亮女生,一会说到新班主任太过凶煞。
乔荆应得很认真,哪怕是简单地问句,他也会琢磨着回答。
可虞秉文看起来却心不在焉,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思绪不知跑到了哪去。
乔荆不知他有甚心事,没等先问,就听虞秉文突然问他:“阿荆……你觉得男人和男人之间有可能么?”
这一处阴避少人,站岗的路灯也坏了。黑灯瞎火,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乔荆只觉心脏漏跳了一拍,“你什么意思?”
“不不不!你别误会,不是我,”虞秉文眉头紧锁,一副不知如何说起的模样,“是骆宁宁他,唉!”
乔荆问他:“骆攸宁跟你说了什么?”
一提起骆攸宁,虞秉文就憋不住长吁短叹,愁得像位刚发现孩子早恋的爹,不知如何说教是好:“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好好的突然来问我觉得同性恋咋样。唉,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之前明明还跟我说隔壁那班花很好看来着。”
骆攸宁不是多嘴的人,乔荆估摸着他是问了什么给虞秉文误会了,便替他解释道:“他就是问问吧。”
虞秉文认真道:“别是问问,我觉得他就是!”
乔荆奇怪道:“就算他是,你又在愁什么?他喜欢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很在意?”
“我能不在意么,”虞秉文道:“要是其他人当然跟我无关,可是那是骆宁宁啊。他的事可不就是我的事么,这听起来就不正常,万一被别人发现了被歧视欺负了怎么办!现在这些人啊可都坏得很!”
乔荆想了想,实在想不出骆攸宁被欺负是什么一个景象,打得人满地找牙?这么一想,他不由乐了,更不知虞秉文哪来得这么多愁:“不会的,何况他根本就不是。”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了?谁是都没关系,但是骆宁宁,你不知道他小时候被……”虞秉文长叹了口气,又问他,“乔荆,这会不会不正常?虽然我今天跟他说是无所谓他幸福就好,但是我回去想了想……是不是该再好好劝劝他?”
乔荆反问他:“性向这种事,是你劝能劝得回来的么?”
虞秉文一怔:“可是……”
乔荆又问他:“喜欢一个人犯法么?”
虞秉文道:“当然不。”
乔荆道:“所以那喜欢男人又有哪里不正常了?”
虞秉文简直被他三言两语绕懵了:“可是……”
“正常是什么?”乔荆问他:“大部分人都喜欢咸粽子,所以喜欢甜粽子的小部分人就因为有别于大部分人,所以不正常?”
乔荆难得一口气说上这么多话,虞秉文直觉他的理歪,可又无从反驳起,琢磨了半晌最终放弃了纠结。
乔荆说他:“就算骆攸宁真喜欢男人,那也与你无关。身为他的朋友,我想他更希望的是你能理解他,或者说接受他,而不是去探讨去议论他正不正常。”
虞秉文被乔荆一大通话给说服了,垂头丧气如同被教训透得顽童:“你说得对,是我太……”他想不出忏悔的词,一向不善于思考的大脑在经过反复卡壳后突然灵光一闪,“阿荆,你怎么会这么清楚这些,该不会你也是?”
两人行出了密林荫处,路灯明亮照清了彼此的表情,迎着虞秉文咄咄逼来的视线,乔荆狼狈地挪开了眼:“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做作业了。”
虞秉文思来想去,一瞬间仿佛想通了甚么。
于是那晚聚完餐,吃得肚饱脸圆的骆攸宁刚到家就接到了虞秉文夺命连环呼。
虞秉文那头声音急切,骆攸宁还以为他有什么大事,衣服都来不及换。只喝了几口水,预备听他高见,结果那头憋了半响,倏然抛来一句:“骆宁宁你老实告诉我吧,你是不是对乔荆有意思?”
骆攸宁一口水没来得及咽下被呛得死去活来。他痛咳了一番,怒道:“虞秉文你神经病吗!”
他气冲冲挂了电话,简直想冲去虞家把虞秉文拖出来胖揍上一顿。
※ ※ ※
对着虞秉文这种满是糗事的相册再提起这些往事,两人都有些啼笑皆非。
“——其实那时候那个学长真不是向我表白,”乔荆难得肯做多余的解释,他低头细瞅着摊在膝盖上的相册,低声道,“他暗恋的是秉文,只想托我旁敲侧击问问,结果没想到就被你撞见了。”
骆攸宁不知其中还有这一茬:“怎么是托你问?”
乔荆道:“我们之前有过一段。他知道我是,但不确定秉文是不是。秉文身边又一直有你在,他不敢贸然出手。”
“那时候我跟大虞可还清清白白啊,”骆攸宁回忆了片刻,不觉哑然失笑,“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万人迷。”
“喜欢他的人从来都不少,”乔荆忽然道,“只是无论是朋友还是情人,他的眼里从来只有你。”
骆攸宁总觉乔荆话里有话,他不敢细问,只道:“你对他同样重要。”
乔荆应得冷冷淡淡:“谁知道呢。”
第十六章
相册翻到最后几页,多是陌生面孔,也再无甚趣事可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