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前辈,你是不是蓬莱派的人啊?”
“就算不是蓬莱派的人,你也肯定在蓬莱派面前说得上话吧?”
“求求你,一定要帮我们向蓬莱派解释清楚啊,肯定有什么弄错了!”
“掌门和大师兄都不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众弟子你一眼我一句,说得乱七八糟。凌溪起初听得头晕脑胀,直到终于有人提及了“宗主的孙子”“被杀”“在找凶手”“掌门和大师兄被冤枉”等关键字眼,他才一下子理清了脉络。
刹那之间,凌溪脸色发白,气得发颤。
他哪里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哪里能不知道这是季罗在借刀杀人?他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季罗竟然还做得出这种事情。更何况他这些天住在玉宇门里,虽然嚣张跋扈成天找茬,其实早已将谢冬和何修远认定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当即凌溪就站起了身,怒气冲冲地叫这些弟子带他去找谢冬。
谢冬正在书房里,神态自若地翻阅着的账本。
见到凌溪被众弟子带过来,他当即收拢了脸上的神情,适度地摆出一些愁苦之色,“凌道友,你怎么过来了?难道那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吗?”
“是的,我知道了。”凌溪怒气冲冲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早些与我说?”
“你大难不死,重伤初愈,我怎能一来就让你为难?”谢冬说着叹了口气,又看见跟着一起过来的常永逸,顿时假模假样地教训道,“还有你,你小子之前都做了些什么?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不赶快给客人道歉!”
“谢道友,你这个人,实在是太替外人考虑了!”凌溪反而挡在常永逸面前,“你既然是一宗掌门,自然应该将你的宗门给放在第一位,不然对得起这些跟随你的人吗?遇到这种事情,你就该早些找我帮忙才对。”
说完这话,凌溪沉默了片刻,又道,“更何况,这种事情,我根本就不为难。”
谢冬闻言一顿,看着他问,“凌道友,你的意思是……”
“这是我的责任,我会向蓬莱派证明你们的清白,拆穿他的谎言。”凌溪说着便一甩袖子,准备走到外面去,“我要让全门派都知道他可恶的嘴脸,我要让他不得好死!”
“等等,”谢冬连忙将他拦下,“你想要如何做?”
“当然是直接回蓬莱派,告诉宗主……”
谢冬摇了摇头,“你觉得如果你直接回去,你真的能回到蓬莱派,见到你们宗门吗?”
凌溪正准备开口,猛然听明白谢冬的话中之意,脸色顿时又变得更难看了。
“他做出这种事情,是想要借蓬莱派的力量弄死我们,但又何尝不是想要激你出去?”谢冬道,“他不知道我们是死是说,也不知道你是死是活。你可能还活着,你可能活着做些什么,他自然都会防备。”
凌溪往后退了两步,身体稍微有些晃,忍不住扶住了身旁的书柜。
“但他定然不会想到,你现在和我们在一起。”谢冬又笑了笑,“他既然想要借取蓬莱派的力量,自然也可能会被其反噬。这就是我们要利用的事情,我们得将计就计。”
“如何做?”凌溪问他。
“我们一起,去找蓬莱派自证清白。”
“这又有什么区别!”凌溪怒道。
“区别就是,只有我和师兄会在明面上。而你,我建议你披上这个。”谢冬取出那张可以隐身的纱幔,笑着对他道,“如果只遇到季罗一个人,我们玉宇门的大师兄已经是个金丹了,根本不惧怕他。如果季罗和蓬莱派其他人在一起……何不等到他的表演到了最后,再去揭穿?”
第25章
谢冬说着, 便将那张隐身纱幔递到凌溪手中,“凌道友, 你看如何?”
凌溪的手有些发颤。他感受着那种丝一样的触感,脸色变了又变。他听懂了谢冬的意思, 知道手中之物的作用, 也知道谢冬想要造成怎样一种效果。但他真的应该这么做吗?
冥冥之中, 凌溪意识到, 这是一个无法回头的决定。
他低下头, 看着那张纱幔。就像是在看着他与季罗相识相知的过程, 像是在看着两人这么多年来的相守相依, 又像是在看着季罗最后劈在他身上的那一剑。是他所有的爱, 也是他所有的恨。
不知道多久之后, 凌溪深吸了一口气, 发颤的手终于渐渐稳定。他在嘴角勾起了笑,满是苦涩, 又含着一种解脱。
在这个时候, 蓬莱派内部正一片风声鹤唳。
凌溪陨落的消息, 让这个宗门里满是压抑的气氛。
对蓬莱派现任宗主而言,凌溪的意义是不同寻常的。宗主的儿子在很多年前便陨落在外, 明面上没有任何子嗣。宗主本是伤心欲绝, 又偶然得知儿子竟然还在外面留下了一个私生子,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忙派人出去搜寻,等到好不容易将凌溪接回来后更是视若珍宝, 从小宠溺到大。
就连蓬莱派里的许多长老,也将凌溪看做自己的晚辈,十分疼爱。
这样的一个孩子,竟然只因为一次外出,便陨落了?谁能相信,又有谁能坦然接受。
“都怪你,都是你做的好事!”蓬莱派宗主红着双眼,悲恸之下连手指都在发颤,“你说过你会好好保护他的,这就是你说的保护吗!”
季罗跪在下方,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任凭对方责骂。
蓬莱派宗主见状也骂不下去了,神色之间却越发悲戚。季罗和凌溪的关系他是知道的,当初他也不太同意,但凌溪喜欢,他便没有更多干涉,反而对季罗处处优待。谁知竟会……
“季罗,”好半晌,宗主沙哑地开了口,嗓音略带苍老,“这件事情,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放心吧,宗主。”季罗道,“没有谁比我更恨那些人了。等找到那些杀死凌溪的凶手,我定会亲手将他们碎尸万段。”
凶手?听到这两个字,宗主的心口又收紧了,忍不住直接站起了身,指着季罗的脑门大声咆哮,“都过了多少天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凶手!”
季罗沉默了片刻,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低垂着看向地面的双眸也有些发暗。
“在我找到他们的那一刻,”然后他一字一顿,从嘴里挤出了这句话,“就是他们的死期。”
面对这坚定的话语,宗主终于慢慢地坐了回去,神情之中却透出一种打从心底的疲惫。好半晌后,他摆了摆手道,“好吧……你先下去吧……那些杀害凌溪的凶手,我要快些看到他们的颈上人头。”
季罗应了。
他从宗主房中出去,松开一直紧握的右手,冷笑了一声。
比起凌溪那众星捧月般的身世,季罗本人其实平凡得很。他是靠自己的力量考入了蓬莱派,又靠自己的力量努力修行,好多年才从外门蹉跎到内门的。直到后来找到了凌溪,他在蓬莱派的待遇才变得好了一些。饶是如此,他也靠自己的力量突破到金丹了,季罗对此十分自得。
如果可以,他也想继续利用凌溪,继续享受蓬莱派里的优待。
只可惜……
“罢了,”季罗低声自语,“等我吸收完魔核,就差不多得想个办法离开了。”
他一路走到蓬莱侧峰半山腰的那排房屋。此地靠近山门,故而一直被用作与外面联络的地方。此时此刻,这里的所有人都在为凌溪那件事而忙碌。
最中间坐着几名金丹,是宗主的真传弟子,凌溪直系的师兄。
走到这里时,季罗的脸上已经满是哀痛。
他们看到季罗,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见状却也只得叹了口气,不再多做追究。
而后他们指了指桌上的信笺,“找到了一点消息。”
季罗过去一看,是何修远在散修盟的经历被挖了出来。
“这个人还有点名气。”一名金丹道,“他大概是八年前入的散修盟,是个剑修。最开始脾气不好,时常一言不合就与人决斗,但金丹以下从未有过败绩,后来敢招惹他的人就少了。大约几个月前,他又从散修盟里消失,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他从来没说过自己从哪里来,也从来说过会到哪里去。”
说罢,这个金丹又看着季罗补充道,“而且没人听说过他有什么师弟。你之前所说的另外一人,也一直没有找到有谁认识。”
这皆是因为玉宇门地处偏僻,名气比起散修盟大大不如。
季罗阴翳道,“他跑得过初一,难道还跑得过十五?把他的亲朋好友全都给抓起来,不信逼不出来。”
之前说话的那个金丹笑了笑。
另外一人接了话茬道,“十分遗憾,这个人一贯独来独往,目前为止并没能找到什么亲朋好友。”
季罗皱起眉头,“一个亲近的都没有?”
对方伸手往一个房间里指了指,“最亲近的就是那个了。”
在那个房间里坐着的,是一个在见到了蓬莱派的悬赏之后,揣着消息过来领赏的人。
“他在散修盟那块地方开了一家店,长期收购妖兽部件和妖丹。”那个金丹道。
在那八年里,何修远接触最多的人,就是这个家伙了。何修远狩猎妖兽,卖给他,仅此而已。至于和其余的人,真的像一张白纸一样,什么接触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