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凌溪,本质上也不是一个坏人。忍了他的刁难,反而会叫他不好意思,一来二去自然便熟悉了。
当然,谢冬之所以把常永逸给派去,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和凌溪和谐相处的。
谢冬站在外面听了听,凌溪正在给常永逸讲他过去与季罗相处时的故事。
谢冬不禁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些故事可怜得叫人听不下去,不多时便转身离开。
只希望常永逸能明白他的意思,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吧。
随后谢冬又在宗门里的其他地方逛了逛,直到天色变亮了,才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那个阵法大茧自然已经被收了回去。
何修远坐在桌旁,正等着他。此时此刻,大师兄又是面无表情。昨夜的种种几乎像是一场梦,他已经重新变成了平常那种寡淡的模样。
“掌门师弟,”一见谢冬从外面回来,何修远便哑着嗓子道,“昨日,非常抱歉。”
这说的是他竟在谢冬面前表现出那样不堪的一面,险些弄脏谢冬一事。
谢冬却以为他是在为昨日突然将自己晾到一边而道歉,当即摆了摆手道,“没事,昨晚我也有不对。说起来这件事情,我也正想和你好好谈谈……”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顿。
他看到何修远手心那道被冰刺扎穿的伤。他很确定这道伤之前并没有,必然是何修远昨晚自己弄出来的。
“师兄,”谢冬指了指那道伤,“怎么回事?”
何修远握住拳头,“没事。”
谢冬叹了口气,“师兄……看来我们还真得好好谈谈。”
他原本以为昨日只是一场冲动之下引发的意外,不过是需要认真道歉,之后可能尴尬几天的事情。如今看来,事实似乎比他所以为的严重得多。
第23章
“昨日的事情, 其实你并没有什么错,说起来都怪我。”谢冬劝道, “而且最后也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你愿意,你大可不必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就算你不肯原谅我, 至少也不该和你自己过不去啊。”
何修远点了点头, 神色之间却没有丝毫纾解。
谢冬略微发愁地叹了口气, 又问他道, “你还愿意将我当成你的师弟吗?”
“只要你不嫌弃我, 你自然一直是我的师弟。”何修远回答。
“那好。既然我们还是师兄弟, 你这师兄如果遇到了什么问题, 我这个当师弟的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谢冬说完这话, 又问他道, “你老实告诉我, 手上这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就伸出手,想去抓对方那只被冰刺扎穿的手。结果何修远就像是突然被蛰了一下似的, 还不等谢冬碰到, 就猛地将就那只手给收了回去。
竟然连接触都抗拒了吗?
不……如果何修远只是抗拒, 那反而好办了。
谢冬紧紧皱起了眉头,“师兄, 你为什么会觉得昨晚是你的错?”
何修远抬起头, 看着谢冬坦率的双眼,有些不知道如何作答。
好半晌,何修远握紧了拳头,终于老老实实憋出了一句话, “因为我没有克制好自己,露出了那样难看的一面。”
好吧,就这么一句话,总算叫谢冬稍微明白了一点他的心态。但是那并不难看啊,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何况大师兄还很好看。但这样的话,在有了昨日险些痛失四百万的经历之后,再由谢冬来讲,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只要是个人,”最后谢冬只道,“就会有那样的一面。”
何修远摇了摇头,“但那是一种堕落。”
“这怎么能叫堕落?这分明是和生老病死吃饭睡觉一样正常的事情。”
“如果沉溺其中,试图发泄欲望,就是堕落。”
“等等。”谢冬突然中枪无数,不得不继续争辩,“有了欲望当然会想要发泄,这是人的本能吧。”
“身为修仙之人,自然要超脱本能,超脱凡人之欲。”何修远十分严肃。
好吧,谢冬服了,这席话简直叫他瞠目结舌。
这种苦修者一样的心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怪大师兄的生活一贯都是那么寡淡。他不仅反感自己在圆月之下这不由自主的体质,就连正常的交欢之欲也一起反感了,甚至平时也没有其他的娱乐。银鲛一族的血脉,再配上这种心态,简直是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这两种极端的混合,想想就叫人觉得痛苦。
“你这个样子,”谢冬叹了口气,“叫我十分担心。”
“掌门师弟,无需如此。”何修远却道,“你只需要将我当成一柄剑就好。”
又是这一句话。当成一柄剑就好……当初谢冬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时,只觉得似乎有些不对,此时再次听到,才觉得这简直就是天大的不对。
但何修远显然已经不打算再继续与谢冬多做争论,取了自己的剑便打算告辞。
“等等,”谢冬最后问他,“八年之前,师父究竟与你说过什么?”
何修远动作一顿,脸上的血色刹那间又褪去了一些。
果真如此。大师兄之所以会被养成这么一副样子,绝对和前任掌门的教育脱不开关系。再一想他们曾经决裂八年,谢冬便越发想要得知当初的细节。
但这一件事,更是何修远心中的逆鳞。
何修远将眉头皱起,终于忍受不了对方的追问,眼看着就要与谢冬起了争执。
正在这个时候,屋外却猛地传进来一阵吵闹。
“嘭”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谁狠狠摔在地上。
“怎么了?”谢冬连忙往外面看去。
不多时,便有一名弟子跑了过来,“掌门,不好了,常长老和凌前辈打起来了!”
谢冬闻言,脸上的神情顿时僵了一下。再看外面那些正朝那嘈杂之地聚拢的弟子们,各个都是一脸的“我就知道,果然还是会这样”,谢冬不禁咳嗽一声,连忙掩饰了脸上的尴尬,而后跟了出去,想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何修远也呼出一口气,平复了心情,跟在他的身后。
还没走到凌溪所住的那个客房,两人就看到一张桌子突兀地砸在了路中间,显然就是被从凌溪的房里给丢过去的。在一看,那屋子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又都不敢靠近,就围在外面看着。
而屋子里面正发出砰砰磅磅的响声,其中还夹杂着两个人的谩骂,十分混乱。
怎么回事啊,两个人昨晚上不还好好的吗?
谢冬连忙过去,询问围在那里的弟子们。
其中的一个压低了声音告诉他,“是凌前辈先动的手。”
另外一个弟子也同样压低了声音,“好像是常长老说了什么话,惹怒了他。”至于究竟说了什么话,周围这些人就不太清楚了。
再看屋子里面,只见两个人都咬着牙,掐着对方的脖子,在地上不断翻滚着。一会儿常永逸滚在上面,赶紧揍凌溪两拳。一会儿凌溪又把常永逸给压下去,照着脸就打。
是的。一个凝元,和一个筑基,打架,用拳头。
别说周围这一群人,就连谢冬都看呆了。
再一听两人边互殴着边谩骂出的那些话语,谢冬心里便有了数。
凌溪打常永逸的时候,骂的是,“闭嘴!闭嘴!你以为你都知道些什么!”
而常永逸揍凌溪的时候,骂的是,“我知道你是个蠢货!蠢货!”
这样的对话,别人或许还听不出个所以然,谢冬却一听就明白,常永逸之所以惹怒凌溪,必然是因为说了季罗的坏话。当然,前些天谢冬一直派人在凌溪的耳边说季罗的坏话,单单如此并不至于激起凌溪这么大的反应。显而易见,常永逸又忘了给自己的嘴巴留德。
好吧,也或许是昨日听了凌溪那些和季罗相遇时的故事,气得常永逸不想留德了。
“散了,”然后谢冬就开始驱散四周围观的人群,“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啊。”
这就不管了?众人都对谢冬的决定十分震惊:万一凌溪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个凝元,真把常永逸给打死了怎么办?
正在这个时候,常永逸又把凌溪给摁到了地上,抬手就是一耳光扇了过去,“你不仅是个蠢货!你还是个贱货!贱人!”
这骂得简直是太带劲了。众人都忍不住替常永逸感到脖颈一凉。
凌溪更是气得一脚踹到了常永逸肚子上,“你说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常永逸捂着肚子一连退后几步,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却还挂着嘲讽地冷笑,“你敢说你不是贱货?”
“我……”凌溪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贱的东西!”常永逸骂道,“被人砍了一刀,差点砍死,还要替对方数钱!”
“你懂什么!”凌溪眼眶发红,“他一直那么好,从我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就对我那么好,现在突然变成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
“你确定?”常永逸问他,“他难道不是从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世吗?”
凌溪张开嘴,半晌没有说话,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惨白。
“你装什么装?他从最开始就知道你是蓬莱派宗主的孙子,故意先装成不知道去讨好你罢了,难道你到现在还猜不出来吗?”常永逸继续骂道,“如果你真的相信他,你早就去找他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不愧是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