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罗走到那个房间,想要从这个家伙口中问出更多的消息。然而这么一点程度的交往,又能知道些什么?不过是一问三不知罢了。
问到后来,季罗耐心耗尽,“要你何用!”
说罢他抬起手掌,竟然想要将这个家伙直接拍死。
“季师弟!”身旁几个金丹连忙将他拦下,“你想做什么!”
季罗看向他们,那神情竟然叫人有些胆寒,像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恶毒。
那不像是该出现在一个正派修士脸上的神情。
但很快,季罗的脸色便恢复如常。他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道,“抱歉,我……只要一想到凌溪,我就……”
说到最后,他竟然还有些哽咽。
“小师弟的事情,我们都很难受。”那最年长的金丹叹道,“但你也得多多注意,不要太过沉溺于悲伤,让心魔有了可趁之机。”
季罗正连连应下,脸色又突然微变。
是有人在用千里传音符在给他传递讯息。这种符箓经过了他的法力加持,其内容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季罗很快掩饰了这点变化,没有叫其他人看出端倪。
是山外的巡逻小队传来的信息。
这种小队,多由凝元修士组成,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安排带队的金丹。而以季罗在蓬莱派中的势力,其余的金丹虽然动不了,收拢一些凝元却是十分容易的。
此时正是一个插在某支巡逻小队的钉子在告诉他,看到了谢冬与何修远的身影!
那两个人正一路朝着蓬莱派的方向过来。
居然没有躲躲藏藏,而选择自投罗网?
季罗冷笑一声,正准备亲自过去截杀他们,一报上次被戏耍之仇,却又听到一个重要的消息。何修远结丹了。
金丹修士,要对付起来总是比较麻烦,何况何修远在没结丹时就已经远远强于同修为之人。
季罗想了想,便改变主意,干脆装作毫不知情。
又过了片刻,边上那另外几个金丹才收到讯息,“找到了!找到那两个家伙了!”
“其中一个已经结丹?”
“结丹又如何?我们一起过去,断然不能让他们再有机会逃走!”
季罗这才跟在他们身后,一起朝两人过来的方向扑去。
除去季罗之外,同行的金丹还有四人。其中一个最年长的是宗主座下的大弟子,另有两个和季罗入门的时间差不多。剩下一个最年轻的,入门不过比凌溪早三十年,从凌溪小的时候就喜欢逗弄他,关系很好,此时也最为急切。
此人一路疾驰。当其余人遥遥看见谢冬与何修远的身影时,此人已经冲过去,和何修远战在了一处。
何修远初结丹不久,经验稍差,积累也十分不足。但无论何时,剑修一往无前的意志都能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一来二去之下,他反而将这个凌溪的小师兄给打得抬不起头来。
但其余几个金丹已经包围了上来。
谢冬看到混在他们中间的季罗,不由得抬起眼角眉梢,“季前辈,多日不见,你的脸皮怎么越变越厚了?”
季罗顿时沉下了脸,却没有搭理。
他觉得他已经没有必要搭理谢冬了。
因为凌溪的大师兄已经拉开了手中的绳索,就要将谢冬给牢牢捆住。
“怎么?”谢冬猛地拔高了声音,“堂堂蓬莱大派,居然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公然欺负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吗!”
修为不高,倒是伶牙俐齿。那年长金丹听闻此言,动作不由得顿了一下。
在其余几个金丹的围攻之下,何修远也不由得转攻为守,被困在了中间。见两人已经无法逃脱,那年长金丹便也多了些耐心,黑着脸问谢冬道,“你们杀我蓬莱弟子,还想要什么青红皂白?”
“谁说的?”谢冬问他。
那年长金丹直接冷笑一声,不屑于回答。
“他说的吗?”谢冬指着季罗,“就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对不对?”
季罗脸色一黑,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虽然眼前两人都已经被困,季罗并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变数,但一种直觉告诉他,好像还有什么能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的东西,就捏在谢冬的手里。
“你是怎么说的?你怎么就能这么厚的脸皮?”谢冬继续指着他问,“你敢再说一次吗?就在这里,当着我们的面说,害凌溪的是我们,而不是你!”
“什么意思?”另外几名金丹悚然一惊。
“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只是在推脱罪名!”季罗大喝一声,抬手就抽出一道风刃,直击谢冬面门。
“凌溪没有死!”谢冬顿时喊道,“我知道凌溪的下落!”
唰!那年长金丹脸色骤变,顿时抽出手中绳索,打散了季罗那道风刃,“你说什么?”
“段师兄,万万不能听信了他!”季罗道,“此人贯会妖言惑众,其实满口谎言!”
“我满口谎言?”谢冬冷笑,“那你又如何?我只问你一句话,凌溪是不是你害的?你敢说你没有害过他吗?”
眼看其余诸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季罗不得不道,“凌溪是我的师弟,我怎么可能害他?哪怕他伤一根汗毛,我都是舍不得的。”
此话一出,却带来一股难言的寂静。
谢冬不再多言一字一句,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季罗。
“季师弟如此说。”那年长金丹问,“你又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束手就擒。”谢冬摊开了双手,“把我们绑好吧,带进蓬莱派慢慢审吧。记住别让我们中途被人弄死了,不然凌溪的下落,你们可就永远没法知道了。”
那年长金丹察觉到谢冬态度的诡异,沉默了片刻,以一种不知是该怀疑还是不该怀疑的目光看了季罗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他抛出手中绳索,眼看就要把谢冬牢牢捆住。
却在这个时候,季罗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极大的不安。分明谢冬和何修远正在束手就擒,死期将至,一切都和季罗原本的计划大同小异,但他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突然,季罗抬起了头,猛地看向了谢冬身后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地方。
谢冬看见他这目光,脸色猛地一变。
下一刻,季罗抽袖一甩,又是一道风刃击杀而出。这一次他的目标却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谢冬的身侧。
“师兄!”谢冬忙道。
何修远动作迅速,脚步一侧,顿时拦在前面,抽剑将风刃狠狠打散。散开的风气吹得他们的衣摆和袖口都是一阵乱翻。
纱幔被吹落,露出凌溪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第26章
在这一瞬间, 空气都似乎凝结。
对面那几个蓬莱派宗主的真传弟子通通瞪大着眼,将目光投注在凌溪身上, 一时间不知道是惊是喜,一个两个都忘了反应。
季罗的视线也直勾勾落在凌溪身上, 那脸上的颜色却叫一个五彩斑斓, 精彩得很。说实话, 他方才根本不知道谢冬身侧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只是突然心生警兆, 顺从直觉地打出了一击, 谁想竟然就是凌溪本人?一瞬间季罗便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无可挽回, 不禁手脚透凉。
凌溪则眼角发红, 浑身都在发颤。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 一种沉重的寂静笼罩在四周。
唯有谢冬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暗骂了一声糟糕。
只见下一刻, 季罗转身就跑。
是的, 就在凌溪正准备大声质问, 其他人正等待着季罗的解释,所有人都在消化眼前这件事的时候, 季罗已经一口气跑出了老远。他完全放弃了之前所积累的一切优势, 抛弃了所有的演技,也完全不思考怎么去面对凌溪,极其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自己的一败涂地,坚决果断地选择了一个逃字。
凌溪那四个师兄根本就没有回过神来。
此时唯有何修远没有呆愣, 赶紧几步上前,剑招连连挥洒,试图将季罗缠住。
但当一个金丹宗师只顾着逃,又哪里那么容易被留下?只见季罗咬牙用自己的胳膊挨了一剑,然后硬是趁着何修远收招的间隙又逃出一大截。
幸好,何修远挡了这么一下,总算叫凌溪那几个师兄回过神来。
“追!”那最年长的顾姓金丹大喝一声,招手便带着自己三名金丹师弟追在季罗身后,紧跟不舍。
何修远本来也想追去,身后谢冬却又喊了他一声。
何修远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谢冬走过去,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这是蓬莱派的家务事。”
何修远皱着眉头,有些不解。但他还是听从谢冬的话,留在了原地。
再看那边凌溪,仍旧站在那个地方,看着季罗曾在的那个方向。
他的表情有一些呆愣。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似乎有许多话要问季罗,却又觉得其实一个字也不用再说。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仅仅一瞬之间,季罗就会逃得连个影子都没剩。
“呵……”凌溪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声,“简直是场闹剧。”
两人站在边上,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可惜了。”片刻的沉默后,谢冬道,“如果能将他引到蓬莱派里面,再揭发他,他就断然逃不脱的。不过现在也行。有四个金丹宗师追在后面,他也挺难逃到哪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