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惊?是喜?筑子遥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心头的困惑久久消散不去,诸如南宫御和慕芸妃是何等干系?为何会由慕芸妃来通知他,这些日子外边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太乐观的事情……
闻言岚葭半眯起眸子,没有好脸色地注意着慕芸妃,看不出一丝好意,冷言:“国师这是为娘娘着想,你怂恿娘娘离开这里可是何居心?大王不在,又岂容得你如此大胆!”转而又对筑子遥道:“娘娘,不要相信她。”
慕芸妃只觉得好笑又好气,主子还未开口,侍女便断定了一切,她好心来传话却被反咬一口着实无奈,只得撇下一句:“这也是国师的意思,怎的不信?”
岚葭闭口不再言语,看向筑子遥。
“国师可还有说甚?”筑子遥问。
“边疆那边传来消息,国师正是让臣妾来请皇后姐姐前往商议的。只是臣妾着实冤枉,竟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诬陷为企图谋害皇后,姐姐可定要明鉴是非,为臣妾做主啊!”作楚楚模样以表无辜,方筑子遥才对这慕芸妃态度稍稍有所转好,眼下又是换得一身厌恶,算是明白了她招人厌也着实怨不得他人。
“这就随你去见国师。”筑子遥起身欲要与之前往,却见半妖有些个怪异,心下起疑,慕芸妃也时而有意无意地看向半妖几眼,眼神之中似有厌恶之色。
察觉到筑子遥审视的目光,慕芸妃收起自己那点小情绪,轻咳几声道:“那便请姐姐随我来。”
筑子遥稍思,还是决定带上半妖。
“姐姐你这抱着一只黑猫是作甚?”容颜之上显得有些个慌乱,想要阻止,可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停滞下,面上稍有几滴冷汗冒出,娇颜稍泛白。
迟缓了稍稍,回过神筑子遥已然出门,慕芸妃恨咬下唇无奈追上。
南宫御不住在宫中,他素有怪癖,也不喜居于官府宅院,恐是谁也猜不到这备受宠爱的少年国师会居于此等荒僻之处。
阳春三月,桃花铺满了一路,可筑子遥却觉着气息之中渗透着一股杀气。
也许是这些年头在天庭看书多了,不免联想到其中那些个刺杀情节也是在此情此景之下发生,也好庆幸带上了半妖,只要是凡人便不成问题,可倘若不是,那便糟糕了。
筑子遥心中顾虑有些个走神,慕芸妃在前也隔了段距离,半妖找准了时机,轻声出言:“仙君,小心那只骚狐狸。”
筑子遥心领神会,倒是对半妖这声提醒没多大惊讶,早知这慕芸妃有问题,却不想竟又是只狐妖。上辈子到底得罪了哪方神明弄得今日处处不离狐妖的惨境,莫不是筑子遥不长眼何时惹怒了哪位狐狸大仙?
慕芸妃回身瞧见筑子遥快了步子,轻轻推开竹门。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一句话,说的便是眼前之人罢。
筑子遥叹言:“国师屈尊于此,可是为了谁?”
南宫御略有迟疑,转而淡淡一笑,“无碍,微臣喜好清净罢了。”
慕芸妃立于一旁,轻咳三声有所示意。但见南宫御面色平静,慕芸妃当他没有听到又咳了三声,终于对方开口淡然道:“贵妃娘娘若是嗓子不舒服可先回去歇息。”
闻言慕芸妃面色半红半白,有些气恼地出了去。
这就让筑子遥有些捉摸不定了,莫非,是他想错了么?
“这些日子让娘娘在宫中受了束缚,是微臣之罪过。”
“无碍,国师这不也是为我着想么。”筑子遥谓,稍有讽刺之意,那日亲眼瞧见南宫御杀死雏鸟,不仅是半妖对他痛恨非常,筑子遥也无法说服自己去淡忘。
南宫御将一封信笺递与筑子遥,这是边疆战况的最新消息。信上说,敌方“野人”有备而来,人力强盛,近年梁朝又有所衰弱征兆,兵力匮乏,此信乃是让宫中士卒前去支援。
“宫中还有多少兵力?”
“四十二师五十六旅,加上大王培养的万人死士,统共百万余人。”
段景出征所带想必也不会少到哪里去,去不料这宫中竟还隐藏着百万兵力,果真对得起大梁之盛。
筑子遥稍思,转而道:“死士虽人寡,却可以一敌十乃至敌百。那便遣四十二师三千死士即刻前往边疆援助大王,再命三旅换道暗送军粮前往,剩下的人听候待命。”
“娘娘可是有了计策?”
回到房中之后,筑子遥便把自己关在屋内思索,岚葭进来了几回也都被唤退下去。
筑子遥抱着脑袋沉思,他下凡分明是为了撮合朔逃和弥音,可事到如今却都一直在管国家兴亡的闲事。
☆、当初聚散否
纵然段景性情已然超脱命薄所述,但还有司命在,这些事情大可交付于他,倘若当真牵涉逆天而行、危及六界,天帝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而他的当务之急,应该想法子如何不伤人撮合那二人的姻缘宿命才是。
饶多事务,倒是他多此一举了。
此番筑子遥便打算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面对大梁兴衰,世事炎凉于他何干?
三日后,正如筑子遥的意思,四十二师三千死士已经前往支援,三旅也已在两日前悄然换道前去,南宫御如期而至。
这是,最后一次,不会再有以后了,筑子遥如是想。
他对南宫御道:“这些日子我且需出宫办事,临安便拜托国师看管了。”
“娘娘要出宫?这恐怕不妥,大王若是怪罪下来,微臣可哪里承担得起。”
你南宫御那日都敢当着段景的面指认他的荒淫无道,还能有何不敢?筑子遥只觉得这话好笑,也知其旨意,不过出于面上一种告慰罢了,可有可无其实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既然对方这么说,筑子遥便也随之恭然道:“出事全由本宫一人承担,大王不会怨到国师的,还请国师放宽了心。”
“娘娘可能告诉微臣何事?眼下战况紧急,娘娘贸然出宫只怕遭遇不测。”南宫御劝诫,却似包含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令筑子遥异常揪心,但还不至于令其失去理智。
只是方才南宫御的眼神似乎能够操控人的意志般可怕,筑子遥险是改了主意,着实后忧。
“本宫心意已决,国师不必再作相劝。”
他嘴角始终勾勒着那一抹堪称完美的弧度,望不见其眼底波澜,从衣袖中取出军牌。从容但若,是何等置身事外。不,非也,万物因果,又有谁能够真正放的下?
不知何时南宫御离开的屋子,也不知自己犹豫了多久,筑子遥握着军牌的手紧了紧,一旅的军队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绝不小。
这近万人的一旅,倘若一齐行动必然目标太大不免引火烧身,便分成四批,分明由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将边疆环绕。宫中论智谋无人敌得过南宫御,但是筑子遥不敢轻信于他,几番斟酌还是决定将宫中剩下的军权暂交与岚葭。
他能够帮到段景的恐怕也不过如此,日后便该置之不理。
得知筑子遥这打算,岚葭却是吓得面色青白,“娘娘!奴婢只是个卑贱侍女,有何德何能担此重任,何况娘娘要去哪,奴婢便随娘娘一齐,娘娘怎可丢下奴婢!”
不知道是否是半妖那死丫头夸张了事情的效果,近日岚葭都表现得对他极为效忠,与事前的畏惧和害怕截然不同,也不知这究竟是好是坏。
筑子遥道:“并非丢下你不管,只是眼前情况危急,宫中我只信得过你。岚葭,你听清楚,只要全盘按照我的计划去执行,我们谁都不会出事的。至于我要去的那个地方,你不宜前往,也莫要再过问。”
岚葭似懂非懂地点了几下脑袋,那一句“只信得过你”听得尤其感人,她眼底划过一抹黯然,心绪复杂。
今夜,月半风凉,宫中灯火通明,毫无安歇的意思。
半妖不明所以地跟着筑子遥,疑问:“仙君,我们为何要这么偷偷摸摸地出去?你现在不是皇后么,谁还敢阻拦你?”
筑子遥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轻声:“南宫御此人绝不简单,他面上并无阻挠,却不免暗中做手脚,为避免夜长梦多,趁早离开才是。”
提到“南宫御”这个名字,半妖便恨得咬牙切齿,雏鸟的死何能相忘?
阁楼之上,南宫御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身后之人询问:“主人当真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他只轻轻一弯唇角,谓然:“为何不可?”
那人有些惊诧,暗自沉默了许久才是道来:“她这是在坏了主人的计划……”
男子话未言尽,另一侧的女子又道:“够了。主人做事必然有他的用意,又岂是你我可以妄加揣测的?”
“是。”男子低头稍冥,“是属下多嘴了,还望主人勿放心上。”
南宫御从始至终看着筑子遥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马车之中,只有筑子遥、半妖二人,显得格外宽敞,半妖手掌稍稍张开,有一抹淡色光团跃然掌心,半妖挪了挪位置,使自己尽量疏远些,对筑子遥道:“仙君,将天书打开。”
半梦半醒之中的筑子遥闻声有些茫然,甚是疑惑。
“这是事前江易桁托我带给仙君的一段记忆,之前在宫中有罗盘在,着实束缚了我的能力,无可奈何,而现在远离了那个人,我想也应该趁早交给仙君。”半妖边言解释,另一边将这段“记忆”灌输天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