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红日爬上山头,岚葭渐渐转醒,睁开第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房梁,昏迷了三日依稀记得遇到了山匪,然后他们给她喂下□□威胁娘娘,再之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岚葭轻轻侧过脸看到筑子遥趴在她房中的桌上睡着了,脸色间有些疲惫,旁边蜷缩着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定睛一瞧才发现是只黑猫。
岚葭从床上走下,许是睡了太久有些麻木了,脚软了软不慎撞到衣架子,也将筑子遥和半妖从睡梦中拉回来。
半妖过惯了“黑山妖王”的生活,对于现下突然被人吵醒表示不满,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换个姿势继续睡。
而筑子遥与之不同,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便是询问岚葭身子可有何不适。
岚葭摇头,不过她倒是在意了另一事:“娘娘,那日山匪口中的缘君是怎么回事?还有……您是怎么救了奴婢?”
筑子遥早已预测到她会询问此事,却只淡淡然一笑,“什么缘君什么山匪,你就是三日前在回来的路上染了些风寒,如今大病初愈,怎的还开始胡言乱语了?”
“啊,是这样吗?莫不是梦到的……”见筑子遥坦然的模样好似当真就是这么一回事,但那日发生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又怎会只是她一人的梦境呢。
岚葭又盯着桌上懒散的黑猫看了又看,问道:“娘娘,这是……”
“没什么,新养的宠物罢了。”
闻言,半妖瞬间便没了睡意,跳起好个不开心:仙君,我可不是什么宠物!
一只黑猫突然窜起将岚葭惊了一惊,夸赞好生灵气,半妖摆了摆架子,修炼百年能不灵气么。筑子遥朝她使了个眼色,半妖意识到,其实只要可以待在仙君身边,做个小宠物也无关紧要,是以立刻转变了态度学寻常黑猫那般轻轻叫了声。
不过难得柔和的半妖此刻心头却是在说:“我和仙君应是最天生一对!”是以她还得出了个结论,便是下次无论如何也不要以原身面对仙君,不然又要装作什么宠物了,才不要!
这话分明就是说给筑子遥听的,呛得他好阵子说不上话来。这没安好心的猫妖脑袋瓜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不过碍于岚葭在,筑子遥便没有再去理会她。
倒是段景那边,似乎又有了什么动静,今日整个皇宫都在紧张异常的气氛笼罩下忙碌。岚葭才醒来身体还需调养,筑子遥便令她待在房中歇息,而半妖却是张口闭口的“仙君去哪我就去哪”,于是乎筑子遥也拿她没办法便带上。
筑子遥游走在宫中,时不时就见几位将军进到里边去找段景,多半是哪里又不太平了,筑子遥悄然驻足门口。
“大王,现在边疆‘野人’不断来犯,眼看就要痛失城池,这该如何是好?”
“大王,此番‘野人’定然是做足了准备,我军节节败退恐有不祥之兆啊!”
“大王,现我大梁陷入重重危机之中啊,四面八方皆是叛乱不止!”
“大王,……”
……
个个老将久经沙场皆是经验丰足之流,见当今形势乃知大为不妙,苦口婆心寻求段景的平反良策,可段景本不怎对这些个事情上心,现下又是被这么些喋喋不休的念叨萦绕,不免感到头疼和反感。
但下边的人并未有停止言论的意思,正要发作之际,却是南宫御恰到好处站了出来缓解场面,问了段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大王可知为何会有如此众多叛乱贼子?”
这问题虽说与如今大局相干,但人人心知肚明却有意不去戳破,只怕是得罪了大王,但如今年纪轻轻的国师大人却是如此无谓地出口,好似小孩子般天真无知,但他深色瞳孔之下暗藏着的神秘又有几人能够看得破。
此言一出,当场官员军士鸦雀无声,暗地里都为这少年国师捏把汗,但多数还是觉得这孩子恐怕活不过今日了。
却异常见段景满不在意地反问:“为何?”
“因为他们都是打着‘昏君当朝,民不聊生,适时改朝’的旗号。”南宫御淡淡一笑,此刻还能够笑得出来也是无知到了一种境界,底下一片死寂,皆是对他不抱任何希望,必然觉得今日是死定了。
孰知奇迹再一次发生,段景眉宇间皱了皱,可却又仅限于此,再没有然后了。这样的反应甚是吓煞了众臣,其中也包括外边观察的筑子遥。
而段景这样的淡然似乎也在南宫御预料之中,继续道:“既是如此大王便为自己证一次清白,他们为谋反编出的谣言借口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这可是要天下黎民重新认识段景,将他当作一个好君王那般诚恳,百姓没了怨恨自然所谓的叛乱也没了足够支撑下去的人力。这么做不仅从根本上缓解了对边疆的压力,也赢得了百姓声誉,当真妙哉。不过,南宫御当真有这般好心?
再由里边,段景问:“那国师以为如何?”
“微臣斗胆,请大王亲自出征平定叛乱以路途收复民心。”
墙头草永远存在,没有人提出便没有人说话,而现下由南宫御安然无恙地开了头,其余人也跟着附和起,“请大王亲驾出征,收复民心!”
在这满朝文武官员的面前,原本只想看看这南宫御葫芦里的药却不慎把自己给搭了进去,段景有些个后悔方才为甚要给南宫御说出口的机会,不过眼下似乎已经为时过晚了,他总不济给他们一个个定罪吧。
☆、暗中弈棋者
段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去去去,明日就去!”原是为敷衍随口说说的罢了,但是却忽略了一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他算不上君子,但又有谁会承认自己是小人呢,所以金口之下违背便是自认小人,段景也没了退路,眼下即是成了“必须去”。
边疆不断传来战败消息,当真一天也不肯安分。在众臣的纷纷咋舌之下段景又一次被冲动占据了全脑,活生生将原本的“明日出征”说成了“即刻备马”。
有句古话说的好:君无戏言。
今日段景一直都在思索着“常腓”近期的反常之态,以至于心绪愈来愈远,才是导致思路混乱、行事冲动的罪魁祸首。
然,他的痴情世上又有几人能知晓?
正值气头上的段景,却也不忘去见常腓,方起身却见门口的筑子遥怀中抱着一只黑猫站在他面前,欣欣然唤一声:“爱妃。”
“臣妾都听到了,大王安心去罢。”筑子遥漫不经心道。
而这话却又激起了半妖的伤感之心,原本风流倜傥的九天仙君,现下却在一个凡人面前卑躬屈膝,尽管筑子遥逐渐熟悉已然不觉什么了,可半妖不同,在她看来这是对仙君的亵渎,心头更是觉得愈加气恼和难过。
筑子遥也有所察觉,无奈轻轻安抚她,这才将情绪压制了下来。
突而,段景冷不防这么给他来了句:“其实这些时日朕想了很多,觉得之前爱妃说的是,‘治标不治本’只会引起百姓更大的反动,朕这便随爱妃之意将这‘本’给治了,爱妃暂且等朕归来的好消息罢。”
段景这正是要改过自新重新为政的架势,原本该是件好事,但是筑子遥却总觉哪里不对劲,再回首,他已走出十多里。
突然,筑子遥脑中灵光一闪,他让半妖先回去,而自己则去找了个人。
纵然前线危机需要将士迎敌,但宫中守卫也不可忽略,江晏是被留下来护卫宫苑,筑子遥找到他,命他帮忙寻个地方。
“鹿耳山?”江晏有些摸不着头脑,鹿耳只是一座不出名的小山丘罢了,不知为何突然询问它,但还是实实道来,“它处于兰陵东南角上,荒芜多年,很少有人前往,不知娘娘问它可是作甚?”
“无事。”筑子遥敷衍一句便就离开,而对方却又将她唤住,二十余岁少年的面上有些微红和腼腆地低下头,轻声询问:“娘娘,岚葭怎样了?”
筑子遥心中了然,笑道:“她很好,有时间就去看看她罢。”这便离开。
回到房中正准备去找半妖,却见她与岚葭二人已在里边,但并非那只黑猫。
“姐姐,你回来了。”半妖不怀好意地抱着筑子遥的胳膊,语气似有一种久别重逢般的喜悦感。
你失忆了么?分开前后不过一刻钟,哪里冒出来的姐姐?筑子遥只觉莫名,但很快他便明白了这小妖精的那点花花肠子,无奈将她推开。
“娘娘,这位当真为您姊妹?”岚葭有些怀疑,因从未听谁提起过常腓有兄弟姐妹一说,之前那位“表弟”已经很奇怪了,现下又突然冒出个“妹妹”来,她着实捉弄不透了。
筑子遥白了眼半妖,当真不让人省心,不过她都已经说出去了,想改也难,便不打算否决,干脆就来个将错就错,道:“表妹。”
岚葭恍然,再怎么怀疑再怎么不信,当事人都承认了,她便是成了多疑。
须臾,岚葭又道:“娘娘,多谢您。娘娘大恩,日后便是为娘娘上刀山下火海岚葭也在所不辞!”这着实诚恳,容不得半丝虚伪,岚葭感激跪地。
筑子遥有些莫名,岚葭又道:“常瑶姑娘都已经告诉奴婢了,娘娘为救奴婢孤身一人前去黑山与劫匪讨药,娘娘还为此受了伤,奴婢……奴婢这条命就是娘娘给的……”说罢她便愈发激动,落下颗颗水珠,筑子遥有些于心不忍,将之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