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跑来摸女人的手,哪怕对方已经死了,他还是觉得自己很失礼。
都是苏闲的错!
道完歉,又默念了几遍安息,他闭上双目,开始感知朱慈的记忆。
苏闲还在拖住冰女,他并不是担心冰女去告状,以他对这位性格耿直的下属的了解,这事怕是很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是换成项羽还有点可能……再说了,既然有人让她驻扎在这儿,说明那人也挺了解他的,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苏闲懒得去猜是谁下的这个手,反正这事儿肯定兜不住了。
所以他也没想着把自己摘得清清白白了,事后挨罚就挨罚吧,别连累钟云从就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朱慈的记忆摸清楚,这才全力为钟云从争取时间。
也不知道他需要多久……
他正琢磨的时候,忽然听到冰女冷笑一声:“你是在拖延时间吗?可惜来不及了,换防的时间就要到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替我,你们自求多福吧。”
苏闲牙疼似的倒抽气,钟云从那边不知道完没完事,他现在不敢走,只好拎起自己那不知有没有三两重的面子恳切地求情:“能不能给我行个方便?”
冰女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能。”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苏闲倒也不慌,只是朝她那边靠近两步,压低了声音:“我的面子不够,那霍璟的呢?”
他话音刚落,就听对方呼吸一滞,停尸房内出现了三秒诡谲的时间断层,他趁热打铁,在冰女出声之前先一步开口:“我自有脱身之法,你只要当做没看见就好了。”
冰女未置可否,只是门外脚步声渐近,她淡淡一笑:“人来了。”
苏闲暗叹一声,一把拽过屏息凝神的钟云从。
门被推开的时候,窗面的碎玻璃也正好落了一地,来人被这动静惊到了,立时开灯,房间里一切都完好,那一整排的大冰柜摞的整整齐齐,蒸笼似的,中间停尸台上的尸体也没什么异样,依旧蒙着白色裹尸布,隐隐约约的人形从白布下僵硬地透出来。
冰女正趴在窗台边往下看,他匆匆走过去,也跟着望了一眼,发现底下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真来啦?”
冰女面无表情地转身:“来了,又走了。”
“呃,是苏……”她的同僚迟疑了一下,却被冰女打断:“不知道,太黑,没看清。”
“他来了就走了?”
“嗯,发现有埋伏就逃了。”
“这么说,他没来得及检查朱慈的尸体?”
“没有。”冰女面不改色,苏某人确实没有检查,碰到尸体的,是另一个人。
“你居然没把人冻成冰雕?”
冰女睨了他一眼:“没来得及。”
“嗐,能从你眼皮底下全身而退的人,咱们局里也没几个吧?”治安官咧了咧嘴,“还是说,他使了什么特别的法子?”
女治安官面色一沉:“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如果真是那个谁的话,你经常在一号所执勤,跟他关系也还不错吧?”
“那个谁?”冰女冷蔑地勾起嘴角,周身已然有丝丝缕缕的寒气萦绕,“话说清楚,哪个谁啊?”
她的同僚登时就慌了:“这么说,不是姓苏的……?”
冰女冷冰冰地盯着他。
“那总不会是姓霍的吧……?”
冰冷的目光直接化为实质,冰锥般穿透了他的脑袋。
“行了行了,开个玩笑而已,不管是姓苏还是姓霍我都不是很想得罪……你说没看见那就没看见吧。”治安官摊了摊手,“不管怎么样,咱们局长还真是神机妙算的……佩服佩服!”
冰女这才打开通讯器,言简意赅地报告了一句什么。之后又抬眼瞪着自己的同事:“少废话!赶紧去追!”
治安官慢腾腾地爬上窗台,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人影都不见一个,还追个屁啊……”
他一句牢骚都没发完,就从三层高的窗台纵身跃下。
冰女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匆匆往外走:“我仁至义尽了。”
她刚迈出门,那层层叠叠屉笼似的冰柜倏地发出了一点异样的声响,而后其中一个缓缓地推了出来,苏闲的头也跟着冒了出来。
他敏捷地跳了出来,头上身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冰霜,接着拉开了另一个,把里面的钟云从拽了出来。
钟云从的身体素质不如他,在冰柜里冻了一会儿,面色青白,看着也快成死人了。
“冻傻了?”他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一下,钟云从这才战战兢兢地回神:“……请问你们治管局里是有收藏尸体的癖好吗?这么多冰柜全存着尸体啊???”
他说完走过去掀起尸体上盖着的白布,又看着苏闲:“你确认一下,这到底是不是朱慈的尸体。”
苏闲只来得及看一眼,熟悉的面孔,鲜红的尸斑,肯定地颌首:“我确定是。”
钟云从张了张嘴,却被他一把拖走:“有什么话晚点再说!”
外边已经有杂乱的脚步声快速靠近,他没敢往外跑,只能带着人翻上窗台,一勾一跃,利落地上了天台。
落地之后,两个人才好好地喘了口气,等到钟云从那口气喘匀之后,苏闲才开腔:“怎么样?”
钟云从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沉重而缓慢地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苏闲难以置信:“你是说朱慈的记忆……”
“除了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钟云从叹了口气,“不单是记忆,意识,精神世界,甚至她一生的过往都点滴不留。”
“那具尸体,只是空荡荡的驱壳而已。”
第121章 顶头上司
苏闲面色骤变,又想起了什么,皱着眉问道:“所以你之前才问我尸体是不是朱慈的?”
钟云从点点头:“嗯。”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你说是,那大概没什么问题了。”
苏闲方才的确是肯定的,可现在被钟云从那么一说,那笃定也不由得动摇了几分。
他不怀疑钟云从得出的结果,便只好怀疑是那具尸体本身的问题——毕竟人家都能算准他必定要上这儿跑一趟,早就摆好阵势要收网了,要不是他还有几分薄面……好吧那是霍璟的面子。
总之,他们既然能防他一手,为什么不能防他第二手?
既然不想让他查到,那么可以布置人手,也可以移花接木,弄一具假尸体在这儿。
苏闲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他打定主意,走到天台边缘,钟云从见了,紧张地跟了上去:“咋了?要走了吗?”
“我想回去看看。刚也就看了一眼,还是有些托大了,现在我也不是很确定。”苏闲低声道,“你在这儿躲一会儿,别乱跑,我很快回来。”
钟云从眨眨眼,胡乱地点了下头:“哦……好。你自己也小心点啊!”
“放心吧。”苏闲说完这一句便纵身跃下,钟云从还想嘱咐点什么,结果已经不见人影了。
他耸耸肩,又环视四周,发现这个露天平台实在没有什么屏障可言,只好找了个角落缩起来。
这里地势高,又没有遮挡物,夜风一吹,格外地凉,裸露的皮肤被割的生疼,钟云从揉了把脸,再抬眼的时候,却惊觉自己眼前多了个高大的人影。
一开始还以为是苏闲去而复返,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对方居高临下,负手而立,气势惊人。
尽管看不清面容,来人也未曾有一言半语,钟云从也知道自己从未与此人谋过面,要是见过的话,他不可能对这么有气场的人没有印象。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但似乎并没有要对他出手的意思,钟云从战战兢兢地起身,咽了口唾沫,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请问……”
“你就是钟云从?”
不曾想对方一出声就叫出了自己的大名,钟云从心下暗暗叫苦,八成是苏闲的行迹已经彻底暴露了,说不定都已经被抓住了……不对啊,那家伙的话,就算被抓住也不可能把他供出来吧?
他心念十八弯似的绕来转去,却也得不出什么确切的结论,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堪堪悬着,整个人愈发的忐忑起来。
“我叫宗正则,”来人的声音平淡地响起,“是治管局的局长。”
……我去!钟云从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差点把自己呛死——自己还真是走运,一撞就撞到了个大BOSS!
他瞬时间明白过来了,苏闲那不是八成暴露了,而是百分百的暴露了,指不定他顶头上司就在暗处把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冷眼旁观呢。
钟云从愈发觉得,自己和苏闲,就跟俩大傻子闹着玩儿似的。
“啊……宗局长好!”钟云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啥好,可一直尴尬地杵着也不是个事儿,便讪讪地打了个招呼,话一出口就悔的不得了,只觉自个儿太丢份了。
好在宗正则没有要跟他计较的意思,他随意地扫了眼周边:“那小子呢?”
钟云从立时成了哑炮,局长大人这么问,那就是苏闲还没落网?既然如此,他可不能出卖苏闲。
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宗正则觉得有些好笑,他转头望了一眼天台边缘,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他肯定是要回来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