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从一怔,随即喜上眉梢:“你是特地来给我送饭的?”
“没有特地,也不是来给你送饭的。”苏闲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来这里……主要是霍璟能力不足,拜托我给你一些场外指导。”
钟云从偏着头打量着他,也没去揭穿那显而易见的胡扯,反而戴上了一百八十米厚的滤镜,觉着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分外可爱。
苏闲解释完毕,还生怕对方不信,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不信你可以去问你们霍教官。”
钟云从懒得与这个傲娇多费口舌,指着他手里拎着的餐盒:“那这是怎么回事?”
“来的路上遇到了冯小山。”苏闲从善如流地扯着谎,“他让我转交的。”
说完就把餐盒递了过来:“趁热吃吧,别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
钟云从接过餐盒,感受到微温的热度,很不讲究地席地而坐。
苏闲也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钟云从揭开盒子,香气四溢,他扫了一眼菜色,忍俊不禁:“哇,那冯小山今天是转了性还是怎么着?居然上二楼花钱给我买饭了?还以为只会给我带俩大馒头呢。”
苏闲一时语塞。
钟云从掰开一次性筷子,随手夹了一筷子菜递到他嘴边:“来,帮我尝尝别人的心意味道怎么样。”
苏闲张了张嘴,呼吸微乱:“……我已经吃过了。”
钟云从顺势把菜塞进他嘴里:“再吃一口也不会撑到你吧?”
苏闲无可反驳,只好顺着他的心意,乖乖咽下,最后还正儿八经地点评了一句:“食堂师傅的手艺还是比以前进步了点的。”
钟云从没作声,就那么笑嘻嘻地盯着他看。
苏闲无奈,侧过脸,嘴角略微弯起的弧度却从阴影里泄露出来:“好了,是我蹭了霍璟的饭,所以你更要好好吃了,让他出血的机会可不多。”
钟云从心情很好地用完了这一餐。
吃完之后,他把饭盒收好,起身之后拍拍屁股:“苏长官不是说要给我场外指导吗?来吧。”
苏闲倚着灯杆,眉梢轻扬:“这么着急?都不像你的作风了。”
钟云从叹了口气:“有对比,才有伤害啊。”
苏闲也不想打击他的上进心,横竖据枪也不需要多大的运动量,略过消化的时间也无大碍。
他绕到钟云从身后,开始细细讲解:“悬臂据枪的关键在于稳固,这跟臂力大小没有太大的关系,更多是取决于用力是否均衡。要做到这一点,总共要把握住五个环节。”
“第一是站。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前后左右协调平稳。”他的手按在了钟云从两个肩膀上,微微用力,“两脚距离纵向稍比肩宽,横向距离为一个脚掌……注意调整。”
钟云从深吸一口气,他站得笔直,双肩下沉,重心落在两脚之间。
“第二是握。右手虎口正对握把,拇指自然伸直,食指的第一节靠在扳机上,内侧与枪之间要留下空隙。”他事无巨细地解说着,唇齿间的热气晕在钟云从的耳后,让他不受控制地分神,动作也没有做到位。
苏闲见状,索性手把手地纠正:“要将枪握实,左手五指并拢,从下方托住右手,或是……”
他说着身体力行地伸出手,从枪柄前方包握住钟云从的右手:“像这样握住你的右手,记得拇指自然伸直,握力要适中。”
很遗憾的是,他尽心尽力地教学没能让这位学生记住多少,甚至起了反作用,连先前掌握的一些要领都忘了。
钟云从叹息着回过头,盯着那双离他很近的灰蓝色的眸子,苏闲无辜地挑了下眉尾,彼此的鼻息交缠在一起。
“请问,你到底是来指导我的,还是来干扰我的?”
第118章 帮忙
他那句话说完之后,苏闲就像恶作剧得逞似的笑了起来,而后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在钟云从难以言喻的目光中,一本正经地讲完了剩下的三个步骤。
“……右手腕要自然挺住,让枪身轴线和你的右臂轴线在同一个垂直面,注意扣压扳机的时候保持以手握枪的力量不变……”他注意事项说到一半,却发现那根不可雕的朽木一动不动地站着,手上也没有动作,他挑挑眉,拢起双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听着呢!”钟云从急赤白脸地争辩道,他真的有很认真地听讲,只是听着听着眼神就不受控制地聚焦到辅导老师一张一合的薄唇上,接着他的大脑也被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个世界,跟幅太极图似的——一边是严谨的字句成群结队灌进他耳朵里,一边是藤蔓般疯狂滋长的邪恶念头。
他的嘴唇是什么味道的?唯一的那一次,他处于半昏迷状态,真的记不清了。
两边的平衡没能维持多久,射击技巧很快从步线行针的理论沦为了一串串乱码,自己跟自己打起架来;而不可言状的想法却似是揠苗助长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听是听了,就是没听明白。”钟云从眨眨眼,壮着胆子实话实说,“不过我觉着,这个责任主要在于你。”
苏闲没想到这人还能倒打一耙,给气笑了:“哦?是我哪里没讲清楚?”
“不是。”钟云从摇头,叹气,“我是想说,哪有一件事没做完,就开始第二件的。”
苏闲被他给整糊涂了:“什么第一件第二件的?”
钟云从索性收了枪,一心一意跟他讲理:“你还敢问我?你调情调到一半又停在那儿了,让我不上不下地卡在那儿,又若无其事地讲起了课……你觉得我还能听得进去吗?啊?你说是不是你的责任?”
“……”苏闲被他的强词夺理震惊了,他坚决否认顺便严肃澄清,“什么调……胡说八道。自始至终,我只是在教你据枪而已。”
“啧。”钟云从完全不买账,“你要否认,你在撩我吗?”
苏闲轻咳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听不懂是吧?那我来告诉你,什么叫‘调情’。”枪支灵活地在钟云从手里打了个转,他熟练地填弹,据枪,瞄准人形靶子,“我看过一个说法,调情就是,‘有分寸的不要脸’。”
“像你这种耍完流氓还拒不承认的,简直是不要脸X2。”
他说着压下扳机,子弹呼啸而出,扎扎实实地穿过了人形靶的……腋下。
明明打偏了,苏闲却仍是感到腋下一凉,他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这就是耍流氓了?我还以为……”
钟云从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一般都要吹个口哨什么的……”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莫名窘迫了,于是默然。
钟云从很应景地来了个流氓哨,痞痞地反问:“就像这样?有没有被调戏的感觉?”
苏闲沉默了一阵子,忽然就笑了:“我没有被调戏的感觉,倒是有点想揍你一顿。”
钟云从警觉地后退一步,偏偏嘴上不认输:“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过分,明明是你闲的没事来撩我,不承认就算了,现在还说要揍我!”
苏闲一声嗤笑:“那你过来,让我揍啊。”
他又敏捷地往后蹿了点:“我又没有找虐的爱好……哎!”
他话音未落,人就被对方伸出的胳膊一把扯了过去,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钟云从视死如归地闭上眼:“轻点啊!……唔。”
苏闲钳着他的肩膀,偏过头,在他的下颌处咬了一口,牙尖轻轻刮过皮肤的时候,仿佛过电一般,酥且麻,还有一点点痛。
钟云从没忍住,整个身体都颤抖了一下。
苏闲松开他的肩,把人往前一推:“流氓耍完了,训练去吧。”
钟云从一声不吭,摸出手枪,摆好了架势,苏闲在一旁看着,发现步骤竟然一个都没错,刚想夸一句“进步很大”,然后他扣下扳机,子弹直接从一排的靶子面前飞了过去。
简直就是,偏到姥姥家去了。
苏闲默默地咽回了自己的表扬,而他也终于试着反思了一下——或许,大概,应该跟自己有点关系?
钟云从的反应要直接得多,他面无表情地侧过脸盯着他:“麻烦你,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
苏闲耸耸肩,很配合地退了两步:“这样?”
“再退。”
又退了几步——“行了吧?”
“不够。”
“……那要多远才行?”
“离我十米之外吧!”
苏闲先是愕然,旋即失笑,转了个方向去到他视角的盲区,但也没有真的退到十米之外。
“眼不见为净,可以安心练习了吧?”
钟云从见着人心慌,见不着人却是不爽。
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神经病。
不过没有了某个巨大的干扰器在,实弹训练的效果立竿见影——精准度节节拔高,就算一时还没到正中红心的程度,脱靶这种事也没再发生过。
钟云从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得意洋洋地扭过头去寻他,却意外地发现苏闲蹲坐在墙角,抬眼望着高高悬起的照明灯,眼底没有倒映出光,而是重重心事。
钟云从一怔,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往他走去,等到他察觉动静的时候,他已经走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