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没什么线索啊……”冰夷大失所望地放下了那些材料,苏闲见她一脸沮丧,却是平静依旧:“这份档案,是没什么用。”
丁大成与朱梦晴面面相觑,前者惴惴地向前一步:“帮不上忙么……?”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苏闲指着被冰夷翻的凌乱的材料,丁大成摇摇头:“没有了,按照规定,离院之后就封档,那孩子也离开好几年了,中间也没回来过,所以……”
“丁叔叔。”苏闲倏然又换了称呼,丁大成又是一惊:“啊?”
“当初,慈幼院为什么要搬迁呢?”
“这个……”丁大成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呼出的白汽将老花镜的镜片晕的模糊一片,他摘了下来,朱梦晴低了张至今给他,他一面擦着镜片,一面低声开口,“当年那件事之后……朱院长觉得旧址沾了血气,不利于孩子们成长。而且旧址也实在是狭小,慈幼院收育的孩子越来越多,住宿日益紧张,朱女士一早就计划着搬迁了……只是在那场意外之后,将迁移计划提前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是当年那间发生病毒泄露的博峰生物制药公司的原址吧?”苏闲睨着他,眼神莫测,“比起几个人的死,这种病毒源头的诞生地岂不是更不祥?朱女士为什么偏偏选了这里?”
丁大成的额角不知何时渗出了冷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里环境好,地方也大,又有现成的建筑设施……”
“现成的建筑设施?”
“对,咱们改建的这一块,是当年博峰的员工宿舍区。这些房子盖起来不超过三十年,还很新,当年我们经费紧缺,无力去建一座这般规模的新院……当年朱女士也是征求了综管局的意见的,是综管局将这块地方批给慈幼院的,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丁大成说到此处,叹了口气:“至于病毒源头……‘失乐园’早已泛滥,每个人都是感染者,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原来如此。”苏闲略略颌首,“只是我还是有一点想不通。”
丁大成重新带上老花镜:“你说。”
“为什么要弄一份假档案?”
苏闲这话一出,丁大成同朱梦晴都面色剧变,前者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还是他的女助理先反应过来,她强颜欢笑:“苏长官,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其实这份档案,也不全是假的,应该是七分真,三分假。”苏闲扬了扬那沓材料,笑容里满是讥诮,“不过据我判断,至少十岁之前的材料不是林雪的吧?”
“让我猜猜,你们假造这份档案花了多少时间?边边角角,一应俱全,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反正肯定不是一个小时能搞定的。”苏闲朝那两位逼近一步,目光如刀刃般锋利,“所以,是谁提前通知你们的?”
朱梦晴脸上的血色消退的干干净净,她下意识地扭头望向丁大成:“丁院……”
丁大成在苏闲咄咄逼视下仍是摇头:“这份档案百分百是真的……”
“丁叔叔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苏闲冷笑,将那摞材料摔在丁大成脸上,“不过,要不是我恰好知道林雪少年时代长什么样,可能还真让你们骗过去了!”
第80章 为虎作伥
“现在立马从所里叫人来,把整座慈幼院都搜一遍。”苏闲站在台阶之上,俯视着慈幼院斑驳的铁门,目沉如水,“还有,把丁大成和朱梦晴都给我带回去。”
“是!”冰夷领命而去,不多时,被铐起来的两人就被推搡着塞进了治安所的车里。
汽车发动之后,苏闲从后视镜里瞥见了丁大成,他鼻血横流,正是他先前那一摔的后果。
他倒也没想真对他怎么样,那个举动是盛怒之下的无心之失,只是看着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当年在慈幼院旧址门口,就是他抱着他,安慰他。
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当年亲切和蔼的丁叔叔也老了,他头顶稀疏,两鬓斑白,老态尽显。
他转过头去问朱梦晴:“有纸巾没有?给他擦擦。”
尽管他言辞还算温和,但朱梦晴还是被吓得一哆嗦,苏闲不得不重复一遍,她才战战兢兢地摸出了纸巾,递给丁大成。
丁大成手里拿着纸巾,却并不擦鼻子,而是怔怔地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闲见他这副模样,那点伤怀又消失的一干二净,反倒是满肚子的气!
“十岁之前的部分确实是……假的。”在无可反驳的事实之前,丁大成改了口,“有阵子,档案室闹了鼠灾,啃坏了一批旧档,朱梦雪十岁之前的档案就在其中……为了避免麻烦,我们就手动重制了一份她的档案……”
他怒极反笑:“你哄谁啊?那些老鼠就那么正正好把她十岁之前的档案给啃了?还有,你怎么就能算到我要来查她的事?避免麻烦又是什么意思?”
在他连珠炮一样的质疑前,丁大成闭上了嘴,一声不吭。
之后,无论他怎么问,他都一口咬定林雪的旧档是被老鼠咬坏了,再问,他就装聋作哑了。
他既然不肯老实交代,苏闲便调转了枪口——朱梦晴没有丁大成的心理素质,不多时,便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她在慈幼院里,的确是叫朱梦雪这个名字。不过最开始的朱梦雪不是她……是另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七八岁的时候就病死了,之后本来已经没有这么个人了,结果有一天,朱院长领了两个孩子出来,说女孩以后就叫朱梦雪这个名字。”
苏闲听出一点端倪来:“女孩?这么说,两个孩子里,另一个是男孩?”
“对。”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那张照片,递给她看:“是他们俩吗?”
朱梦晴只看了一眼就斩钉截铁地点头:“对,就是他们!”
苏闲的目光不由得在照片上打转,只是这一回,他的注意力却是放在了林雪身边的那个少年身上。
自从找到这张照片,他倒是没怎么注意过这个男孩。
唯一的印象,竟然是钟云从的那句戏言——“他头上竟然有两个发旋,好清奇啊!”
他仔细看了看,微微低着头的男孩,头顶上还真是生着两个发旋。
好像还真是有点特别……他眉梢微扬,却又立刻摇头,心说自己还真是被钟云从的傻劲传染了,别说两个发旋,就算三个发旋又怎么样,对这起案子,有帮助吗?
他不再关注少年的发旋,而把注意力放在了他本身——按照朱梦晴的说法,他是同林雪一起进的慈幼院,而林雪又将他们的合照珍藏着,想必关系不菲。
“这个男孩叫什么?”他问道,朱梦晴很是回想了一下:“反正肯定是姓肖,中间的字是川,最后一个字……应该是隐吧,他和朱梦雪一样,也是顶了别人的名字。”
“肖川隐。”苏闲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而单单一个姓名,实在得不出什么头绪,便不再多想,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见到他们的时候,都是十岁吗?”
“嗯。”
“他们为什么要用别人的名字?他们是新收养的?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他一口气提了三个问题,朱梦晴被整的晕头转向的:“为什么要用别人的名字……我也不清楚,反正是朱院长的意思……他们不是十岁才被收养的,因为我见过他们的母亲,也都在慈幼院里……后来我听别人议论,说他们是出生在慈幼院里的孩子,只是之前身体不好,在别处养病。至于他们的关系……就是一起长大,应该没什么亲戚关系……”
“别处?”苏闲挑眉,“别处是哪儿?慈幼院还有分院吗?”
朱梦晴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没听说过……”
苏闲沉吟了一下,复而开口:“他们俩当年是一起离开的吗?”
“对,肖川隐的母亲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按理来说,慈幼院虽然会收留孤身的孕妇,也会帮助抚养她们的孩子,但不会一直收留大人的对吧?”他皱起眉,他母亲是慈幼院的创办人之一,他自然也对那里的一些规章制度有所了解,“等到孩子满周岁之后,母亲可以选择带着孩子离开,也可以选择孑然一身,把孩子留在慈幼院。但没有理由长期滞留在慈幼院吧?”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朱梦晴:“你刚才说,那两个人都十岁了,母亲居然还在慈幼院里?”
“对。”朱梦晴颌首,“能留在慈幼院的大人一般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要生孩子了。所以当年我见着肖川隐母亲的时候,她就是怀着孕的。”
苏闲很是意外:“难道她是十年之后又怀孕了?慈幼院再一次收留她了?”
朱梦晴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还真是……”苏闲又开始头痛了,他按着眉心,暂时现将这个疑问放下,另起炉灶,“对了,你知道有个叫小桃的姑娘吗?她也是你们慈幼院出身的?”
“小桃?”朱梦晴愕然,“我们那儿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苏闲叹了口气,早就应该想到“小桃”这个名字肯定也是假的,至于她的真名……光凭猜自然是猜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