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位长官,任杰他……他怎么了?”以柔心神不定的,最后还是没控制住担忧之情,将心中的疑惑宣之于口。
钟云从一听她这莽莽撞撞的问话就赶紧碰了一下她胳膊肘,屁股刚碰到椅座的任杰也是一个头两个头大,他板着脸沉声开口:“跟你没关系,你别多话。”
漩涡中心的苏闲却是气定神闲,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众人,当然,刻意跳过了一个人,而后淡淡出声:“你们都出去。这位护士小姐,我要借用一下这个地方,放心,时间不会太久。”
言毕,项羽便开始客气地往外赶人,经过钟云从身边的时候,小小声地问了一句:“你不是预备队的吗?怎么又到训练营里回炉了?”
正好输液也差不多结束了,钟云从一边拔针,一边纳闷自己是怎么惹到那位大爷的,让他都不肯正眼瞧自己,听到项羽的调侃,不禁苦笑:“因为某人对我不满意,所以打回重修了。”
项羽挠挠头,自然不可能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既然头儿没有要跟他相认的意思,他也就没有大张旗鼓地打招呼。
钟云从、以柔及冯小山三个人都被赶出了病室,三个人面面相觑,以柔最沉不住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治管局的人怎么突然来了?”
“会不会是因为周会那个事啊?”冯小山开始瞎琢磨,以柔登时怒形于色:“他还敢骗我!我就知道……”
“肯定不是。”钟云从摇摇头,示意气急败坏的以柔冷静下来,“周会那点事惊动不了治管局,而且训练营方面肯定不会让家丑外扬,你看大多数学员都还被蒙在鼓里呢,怎么可能会让治管局来管?”
他顿了一下,眼睑微动,睫毛也跟着颤了一下:“而且我探过周会的记忆,确定对那个女学员出手,完全出于他自己的私欲,跟任杰无关。”
冯小山还不算太意外,以柔却是满眼的惊叹:“你的异能很厉害啊。”
钟云从笑笑,冯小山皱起眉:“既然不是周会那件事,那会是因为什么?让治管局出动,感觉不会是小事。”
他最后一句话,直接让以柔面色煞白:“不会的,不会的……他那个人,从小就被宠坏了,说话做事都不大会,脾气也坏了一点……可他不是坏人啊!肯定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钟云从见她愈发慌乱,人都快站不稳了,赶紧搀了她一把,又给冯小山打了个眼色,后者也颠颠地跑来帮忙,两个人合力把以柔扶到花坛边上,钟云从用袖子擦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她坐下。
“你先别着急,也未必就真的是出了什么事。”他轻拍护士的肩,“只不过,治管局来人的话,必然是冲着他异能者身份来的,训练营里还算平静,想必是外界发生了什么事。”
“也是哦,说起来,咱们在这里封闭集训,完全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跟与世隔绝也没差了。”冯小山接茬,“外边的事情,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钟云从抿着嘴唇,没有搭话,心里却也在推测苏闲此次前来的目的。
治管局的职能,他是清楚的,要么是异种的事,要么是异能者的事,出不了这两个范围。
不过他听张既白说过,隔离墙建好之后,“孤岛”被划分为泾渭分明的东西两城,异种乃至进入病变期的感染者全被送到西城处置,而东城对于病变者的监控也相当严格,偶尔出现漏网之鱼,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尽可能地减少伤害,缩小负面影响。
一般来说,除非是大规模地爆发病变,否则不至于让治管局兴师动众。
排除了异种的可能之后,那就只剩下异能者了。
尽管异种可怕,终归已经丧失了意识,只凭借着猎食者本能行事,也许会造成很大的伤害,但不可能让事情本身变的多复杂。
可异能者就不一样了。
他们还是人,有意识,有灵魂,有智慧,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加上形形色色稀奇古怪的异能,想要干一些看起来异想天开的事,并不那么难。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盈盈这个前车之鉴。
所以,这一次是又有人兴风作浪了吗?
先前匆匆一眼,他就注意到了苏闲的黑眼圈和胡茬,身形也明显消瘦了,看来他最近的日子并不怎么顺心。
他望着医务室紧闭的房门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如果能帮上他忙就好了。
“他既然直接找到任杰问话,那么一定是有原因的。”出于谨慎与安抚以柔的原因,他没有直接把任杰打成嫌疑人,“不过如果他真的没干什么的话,那么苏……治安官们也绝对不会冤枉他的。”
以柔吸了吸鼻子,尾音里带上了一点鼻音:“嗯,我相信他。”
钟云从眨眨眼,忽然对任杰这个人好奇起来了,反正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索性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撑着下巴问道:“说实话,我挺讨厌任杰这个人的,不过,我跟你一样,也不觉得他是个多坏的人……你好像跟他还挺熟的样子,能不能告诉我,他这臭脾气怎么来的。”
以柔勉强牵了下嘴角:“他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小时候吃了很多苦……”
“吃苦?”钟云从十分意外,不是说他老爹是治管局高层,家境应该不错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冯小山快人快语,“他以前可是个病秧子,天天住院的那种!”
这倒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原来是这样吗……”
“他的心脏先天不足,尽管继承了他父亲的异能,却也很难去练习怎么控制异能……因为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以柔幽幽地叹气,“甚至都无法像平常的孩子一样跑跑跳跳,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他是个异能者,并且以此为荣,可偏偏身体条件还不如寻常人,这样的落差一直折磨着他,一方面心高气傲,一方面却又自惭形秽……”
钟云从问的小心翼翼:“我看他现在异能使的挺溜的啊?”
“那是因为在他二十岁的时候,他父亲给他找了名医生,治好了他的心脏病。”以柔莞尔一笑,“身体恢复之后,他就开始疯狂地学着使用异能,劝都劝不住……不过也好,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总算能实现了,我也为他高兴。”
她说着眉宇之间蒙上了一层阴霾之色:“要知道,当初很多人,包括我在内,都以为他活不过二十岁的。”
钟云从点点头:“那他还算幸运了,毕竟,心脏病可不是这么好治的。”他说着又瞅了以柔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对了,那个……”
以柔不解其意:“怎么?”
“我看他对你……你也对他也……”钟云从嘿嘿笑着,“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护士双颊染上红霞,嘴上却尽是懊恼:“别胡说,我对他什么都没有!”
钟云从耸耸肩,没跟她争辩,但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了——你俩这郎情妾意的,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哦,冯小山那个没开窍的小屁孩除外。
以柔没有理会他的戏谑,她垂着眼,眉眼间透出了一点忧郁,低声道:“我是济世医院的护士,以前专门负责照顾她。”
钟云从会意:“照顾了很多年吧?”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既然……这么多年了,”迟疑了一下,他还是问出口,“为什么不接受他呢?虽然他那个人有时候确实挺混蛋的,但看得出,对你还是挺好的。”
以柔瞪了他一眼,嗔道:“你之前不是还让我别理他吗?”
钟云从笑:“我让你不理你就不理了?我又不是你爸,也不一定要听我的。”
没想到,他随口一个小玩笑却让姑娘整个人都低落下去。
“他父母,”以柔低低开口,“看不上我。”
钟云从牙疼似的吸了口气:多么狗血陈旧却又经典的理由啊。
不过这种家务事,他一个人外人,真是不好置喙什么。
只是暗暗后悔,不该提起人家痛处的。
正尴尬的时候,医务室的门毫无预兆地开了,苏闲他们和任杰都走了出来。
这个问话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短得多,看苏闲来的这么气势汹汹的,还以为要揪着任杰问很久。
苏闲往那边瞥了一眼,继而吩咐项羽:“过去问一下,那个叫周会的被带到哪里去了?顺便问一下……他脸上的那伤是怎么回事。”
项羽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您问的是钟吗?”
他的上司避而不答,只是催促道:“别废话,赶紧去。”
“这个……”项羽愈发地一头雾水,“您为啥不自己问啊?又不是不认识……”
“我说,”苏闲皮笑肉不笑地提起嘴角,“我是不是使唤不动你了?”
项羽的背脊一阵阵生凉,一溜烟地跑了过去:“我这就去问!”
任杰默不作声地旁观着,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既然因为异能把嫌疑锁定到我身上,那另一个比我厉害得多的异能者……嫌疑应该比我还大吧?”
他的语气淡漠,即使在提到他父亲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改变,苏闲侧过脸打量着他,似乎觉得这个曾经被他拒之门外的年轻人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