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找不到为师的时候就看看这天地,为师就在这天地万物间。
白飒忽感星光飘移,似蒙水雾,遂赶紧低头。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永远不要出师,这天地为大,却无处为家,那小小一山丘就很好,只可惜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师父去了哪里,自己最后一式都没学成,就被赶下了山。
说是出师,倒有几分遗弃的感觉。
遗弃,白飒想到这个词笑了笑,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丢弃,何必感伤。
正揉眼忽觉有人拍了他一下,白飒大惊出刀,却看见是尚渝。
“紧张什么,”尚渝揣起手,“走吧,准备上山了。”
“上山?”
“嗯,穆合缇……就是那个受伤的人知道怎么上去。”
白飒忙紧两步跟上。
进了帐里,见穆合缇已经醒来,坐在那里听自己姐姐数落,不过用的是他们族里的语言。
两人落座,穆合缇才侥幸逃过自己姐姐的言语伤害,认真道:“这山很好上的,从西边有些天然而成的凸起石块,顺着就能爬上去,只是费点体力。”
白飒觉没什么,尚渝脸色却不太好,这体力活,他一向不擅长。
“尚先生不必担心,我会带你上山的。”
尚渝闷闷嗯了一声。
求索在旁边看见得意笑起来,拿出了笔。
尚渝眼尖,对着求索声音一沉:“求索,你敢。”
求索笑了两声:“这剑圣我都敢画,你我有什么不敢的,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
白飒不明所以,刚想问尚渝眼就横过来,白飒便不再问了。
等两人往外走时,求索又道:“白小弟,下次等我出新内容了,你可一定要捧场买我一本啊。”
白飒一阵尴尬,看尚渝风一般出去也顾不上回话,忙跟了出去。
“求索前辈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尚渝不耐烦挥手,把手里的东西挂在白飒身上:“少问,还有看他的书小心肾虚气短,敢买我敲断你的手。”
白飒真的莫名其妙,不明白尚渝的火气为什么一天赛一天大。
“医……邵大夫,如何?”
茗恪站在旁边,看起来很是憔悴,自小他就一直与穆疏雨亲厚,第一次假死就害他咳了血,这第二次看样子是真的,他如何都接受不了。
邵无晦把银针从穆疏雨身上拔下来,看了看,皱紧眉。
“穆庄主这一次定然不会是假死了,这毒已入肺腑,不可能有回天之力。”
茗恪一晃,他夫人忙扶住他。
邵无晦收起东西,招来自己一脸木讷的护卫:“去替我找些药来。”
说着递给护卫一棉布。
邵无晦安排完回头:“在下想知道最近有没有什么庄外人出入,近了穆庄主的身?”
穆如荇抿唇,低声:“未曾。”
邵无晦露出了然之色:“哦,只是这毒非近身不能下,若是没有那还真是挺棘手的。”
穆庄主一向疏离,成了庄主后很少有人靠近得了他,加上他身上也有些秘宝护其不被毒气邪祟入侵,若有恙定然能提早看出。
“那我再观察几日,有什么新进展会尽快知会你们。”
说着邵无晦撑伞,从雪中离去。
第21章 尘俗
离去时略有薄名的少年再回来时已是名震一方的大侠。
世事难料,应是如此。
剑圣对这些未放在心上,仍旧挂念着有机会找无名一战,可惜天地之大,寻一人太难。
回山闭关的日子变得枯燥起来,寻时语可能是阁中事物缠身,很少再来顶峰。
剑圣练剑的日子变少了,静坐悟剑的日子变多了,偶尔他会有几分超脱物外的感觉,但一想到未与无名一战,又将神思带回凡尘。
身边没有寻时语让剑圣有些不习惯,想自己折了几个寻锋阁的弟子还未道歉更觉惭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寻时语像是在刻意避开他,即便去寻也多被他弟子推脱。
这让剑圣很是郁闷,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了寻时语。
静坐了几天,剑圣忽然想到这关中人都当这无妄十三式出自他手,他只知去战斗,关于剑法如何得来从未谈及。
果真糊涂了,这剑法几乎都出自寻时语之手,自己不知不觉中竟占了去。
想清楚这些,剑圣未经通报,自己就去找了寻时语。
彼时那人正在作画,看见来人,反手把墨砚扣在画作上。
剑圣看见却未在意,把自己所想说与对方,最后诚恳道:“我真心实意把寻兄弟当自己亲厚的人,若你真因此不满,我择日入关,把这剑法如何得来昭告天下。”
寻时语只是把笔挂回笔架,淡然道:“你使那剑法已是得心应手登峰造极,出自谁手又有什么重要。”
“我只是不知道为何寻兄弟这几日不肯见我,此次回来,我还有好多话想说与你。”
“不必了,若我想知道,自然能自己去看,倒是你——要追求剑道真意的人,天天想这些有的没得也不怕耽误修行吗,若无事还请回吧。”
疏离感扑面而来,剑圣愣了愣,看那人收拾好桌面,与他擦肩而过。
此去数年,两人都保持着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时间长了剑圣也就不在意了,想着寻时语也有自己的考虑,遂不作多想。
然大战终来,不留喘息机会,南冥教重回,这一次比上次更加凶残,更是猖狂,十二峰的信又屡至。
剑圣想起先前七式就能夺那教主之臂,对于十二峰的描述不做理会,想着对方夸大。
直到有一寻锋阁弟子出去一趟回来,惶急告诉他此次果真不同以往,那南冥教已是压过半壁江山,西边两大家族几乎覆灭,南冥已经占了泠水,只是未曾北上越关,而浑泽江一半已被占去了。
剑圣不好意思再向寻时语借人,修书告辞便是离去。
他想寻时语曾告诉他正道之事不宜多管,被浮世牵扯,迟早会影响他心境,对追求剑道没什么好处。
剑圣此次在路上想了想这些话,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一个俗人,没有办法像寻时语看那么清楚。
如果求这剑道却不能匡扶正义、济世救民,那这剑道不成也罢,这无妄不修也罢。
“白飒,你可小心点,这掉下去,一百个我也救不回来我们俩。”
白飒叹气:“知道了,不过尚先生,你不要搂那么紧,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两人正趴在山上,实际上只有白飒一个人在爬,尚渝紧紧搂着白飒,恨不得融为一体。
若是白飒一人上这山,断然花不了太久,只是这尚渝一在就相对麻烦很多了。
白飒爬了有半天才爬了没多远,其实他一直想不通,这尚渝看起来总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这身板着实不轻,估计比他还沉。
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成这样的。
白飒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尚渝忽然掐了他一下,白飒吃痛,不免恼怒:“你干什么!”
“不要三心二意,你想摔死吗。”
这回白飒不在理,气焰低了几分:“你掐我就不怕我掉下去吗?”
“你皮糙肉厚的,掐两下能怎么样,”尚渝的声音吹得白飒耳朵痒痒,“快爬吧,在这地上还能露宿荒野以天地为铺盖,在这里你想挂着睡觉吗?”
白飒不再多言,心里忽然想怎么才能治治尚渝这嘴。
真亏自己能忍到现在。
一路攀爬,到了半夜,总算是爬上了快到山顶的地方,再往上都是雪不能再爬了,只能绕到前面,寻断路上去。
到了这里风雪就大了起来,方才还能看见的月亮被山雾遮得严严实实。
两个人举步维艰,勉强挪动才能前行。
挪了有一个晚上,走走歇歇总算到了山前,看见果真有路上去,前面半截如寻锋阁所言已经被断去。
“这寻锋阁和剑圣有什么仇,为何不准剑圣找人来救这人?”
尚渝紧了紧衣服:“都是些过往恩怨,我哪里知道。”
白飒不再继续问,继续在前面开路。
后面的路程不似方才艰难,两人很快到了山尖。
这山尖有一处平台,侧有凹陷,下去竟看见是一个精巧的地下小阁。
书架两排,有一看似打坐用的冰铸平台,甚至还有一玉梅树丛旁伸出枝桠。
然而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要救治的人。
尚渝四下看看,摸了摸周围,没看见有什么变化。
“唉,”尚渝拢紧大麾,坐在平台上,“以后这些前辈的话是不能再信了,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差事。”
白飒没有接话,但心中赞同,但凡尚渝吃点苦头,他都会两倍于尚渝体会,感触自然比尚渝还深。
尚渝看白飒左看右看,觉得有趣,也不动弹就看白飒怎么寻出个病人。
直到月亮升到最高处,依旧没找出什么,月光照进平台,白飒一瞥,陡然顿住。
尚渝不解看着盯着自己的白飒:“怎么了?”
“尚先生,“白飒指指他坐下,“那里。”
月光照下,冰变得有些透彻,模模糊糊真能看出个影子。
白飒上前,拿出刀敲了敲,尚渝止住他,摸索了一番,感觉到有缝隙,看了一眼白飒,后者会意,两人一起推开了上面的冰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