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无晦又仔细查看了一遍穆疏雨的尸体,确信地告诉穆如荇:“穆庄主,这前辈确是中毒,且此毒乃□□,非三月有余无法发作,前辈若不是最近三月中毒,那也必然在五六月前被人下毒,且这下毒之人定然对药物毒物颇有见解,不然也拿捏不好这剂量和时机。”
穆如荇听着对方的话静默。
邵无晦继续道:“若最近剑庄确实没有外人出入,我也无法确定此毒何人最下,之前对穆前辈以假死捉南冥教中人我也略有耳闻,想来许是那些人所为,只是这人之已逝,穆庄主莫要太伤心。”
看邵无晦拱手欲离去,穆如荇终于道:“邵先生,请留步。”
邵无晦驻足。
“若真如你所言,那可能还要与邵先生仔细说些事。”
邵无晦微微扬唇,转头又是悲哀之色:“如此说来,在下定要洗耳恭听了。”
第24章 设局
最后一剑落下,剑圣举起从山下买来的桂花酒,往天空中举了一下:“尚兄弟,你我萍水相逢,无甚深交,这杯敬你算谢你当初为时语续命。”
剑圣倾斜酒杯,倒在那石碑前,上面用剑刻着——医者仁心,渡尽有缘人,旁边有别人此前刻下的尚仲秋的生卒年。
到如今,剑圣终知这缘字何意,果然缘自有天定,强求不得。
把余下的酒放下,剑圣下山,策马扬鞭,恨不能一日千里。
许这天意注定,他与时语的缘分到此而止。
剑圣走了有半月,累死了一匹马,去换坐骑时遇见一人。
那人主动上前,拱手道:“剑圣,久仰。”
剑圣未语,牵马欲走,对方跟了两步又道:“家主是那医圣的关门弟子,知道剑圣所求,想来有些目的与剑圣也是相同,想与剑圣一见详谈。”
剑圣牵马的手一顿。
对方道:“看来剑圣已经看见家主留下的信了,如那信上所言,希望剑圣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我还有急事,不必再跟了。”
“恕在下言辞莽撞,寻前辈那伤如今恐怕只有家主能救,只是可惜您错信他人,这寻前辈现今如何恐怕不必在下言明了。”
剑圣攥紧马的僵绳。
“在下无意触碰前辈伤心事,不过趁而今前辈还有一战之力,为何不手刃敌人为快,”那人继续道,“若前辈不信执意回去,在下也不阻拦,若是想见家主,到时去那西原两家,报家主名字便是。”
剑圣跨上马,扯缰,马儿前走几步,剑圣回头:“你家主叫什么名字?”
“家主姓邵,字无晦。”
剑圣听罢,便是一夹马腹,向北绝尘而去。
尚渝在寻时语肩膀上用针扎出一条线,看向白飒,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白飒看看寻时语,那人虚弱地看着他,轻轻点头:“若是有个万一,寻某也不会责难白兄。”
闻此白飒不知如何作答,想这话真该让剑圣听见,否则到时候有个万一,剑圣第一个捅死自己。
但是既然是尚渝说了不会有碍,大概……可以相信吧。
白飒扬刀但落不下来:“看寻前辈这样,我们不如再休息半个月吧。”
“都休息了快一个月了,再歇下去毒就要侵蚀心脉了,”尚渝横眉,“有什么事我自会处理,你只管下刀。”
白飒觉得当时尚渝说断臂求生的时候就该捂住他的嘴,谁知道寻时语答应得那么痛快。
缓缓吐出一口气,白飒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看向寻时语:“前辈,我动手了。”
寻时语点点头,把头别向一边。
白飒咬咬牙,看着尚渝之前说过的地方,干脆利落一刀,断臂登时飞出,寻时语一声闷哼,尚渝眼疾手快给寻时语止血。
那断臂落地刹那转瞬就被毒所侵蚀,腐烂化为一地毒水,即使时隔多年毒性不减,侵蚀得那地面吱吱作响。
纵尚渝已提前为寻时语阻了血脉,但对方还是流了不少血,好在他们提前准备了不少的药材,费了半天力气总算止住了血。
不过既然毒已经不再是困扰,接下来的工作对尚渝而言就得心应手很多。
扶着虚弱的寻时语躺下,尚渝把先前备好的药汤喂寻时语服下,看那人沉入梦中。
接下来的时间才最难熬,若是看护稍有差池,那寻时语驾鹤就是瞬间的事情。
尚渝和白飒两人一同看顾,不眠不休三天,那寻时语又幽幽转醒。
白飒忙问对方感觉如何。
寻时语笑起来:“除了有点痛之外,感觉好极了。”
白飒放松下来,旁边的尚渝晃了晃倒在白飒身上,几乎瞬间睡去。
寻时语看见了不觉笑起来:“白兄和尚兄的关系果然亲密非常,着实教人羡慕。”
白飒尴尬笑笑,未言。
三人在小阁里又待了几日,此时寻时语已经可以扶人下地,不过想到那下山的路白飒有些犯愁。
寻时语知道了只说无妨,三人下山那天寻时语一声呼哨召来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大脸鸟。
放那鸟出去不过半日,寻锋阁弟子就上了山,隔着那断路,白飒看见那哭得脸皱成一团的小阁主在断路那边哭着叫寻时语大师兄。
三人顺利下山,寻时语听说了剑圣替他寻医的事情不知为何未语。
白飒看寻时语沉默,想那求索的破书果然都不能信。
看人救回来了,尚渝也不打算继续留下去,第二日就想着走,寻时语听了表示要送他们下山。
三人离开寻锋阁,尚渝顺便还去看了看求索,不论如何这人也算得上助他们良多。
寻时语在这阑春山呆了四十余载,从未离开,听说这山后别有洞天也是大为惊讶,恳请带他同去。
此时已快要入春,扎克那族整装准备回大漠。
寻时语听过尚渝介绍后,对求索郑重道:“久仰文圣大名,文圣所著四方书在下已是耳熟能详,如今得见真人实乃幸事。”
求索看起来有些尴尬,笑着谦虚,不过若这寻时语知道求索拿他做春宫素材不知会不会先剑圣一步收拾了求索。
两人攀谈一会儿,寻时语回首看阑春山,默了很久对求索道:“若文圣不介意,不若带我这废人一同入大漠吧。”
所有人都是一惊。
寻时语摇摇头没有解释,只是执意想走,那跟来的小阁主听了哭得稀里哗啦,扯着寻时语不愿意松手。
寻时语摸摸那小阁主,和求索说了什么,求索虽然迟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离别时,寻时语用残臂从怀里拿出什么交给尚渝,摊开手是一面护心镜。
“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物甚,这江湖莫测,还请二位小心行事。”
尚渝本想拒绝,想想还是接过,郑重放进怀里。
“还有一事……”寻时语踯躅了片刻才继续道,“若你们还能见到无妄兄,只告诉他当初所说,都是妄言,请他珍重自己,莫要再惦念我这个废人了。”
尚渝愣了愣,最后点点头。
大漠天气瞬息万变,不能惜别,入大漠的队伍很快就启程,白飒和尚渝看见坐在马车上和他们挥手告别的寻时语一脸开怀。
对寻时语而言,离别难道是这么令人开心的事么?
白飒不解:“为什么他不肯见剑圣一眼再走?”
尚渝看着寻时语,不知道陷入了什么,半天才道:“可能是害怕见了就再走不了了。”
又或是不愿以残躯见那人,若剑圣看见寻时语因他成而今模样,怕是悔恨终生。
尚渝说这话时眸光沉沉,不觉竟流露出几分哀伤。
对于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白飒基本都选择缄默不接,想来就像是师父所说,他虽在练刀上有些天资,但对人情世故实在不怎么灵通。
尚渝揉揉眉,收回自己的情绪,自顾自往回走。
白飒跟着他,忽然尚渝顿住伸出手似乎想拉住白飒,最后手只举起一半又收回。
“白飒,你一直这么跟着我不会厌倦吗?”
白飒莫名,道:“这一路虽时有艰辛,却大开眼界,绝无厌倦。”
“不过终有一日,你也是会离开我选择自己的道路。”
白飒看尚渝垂着眼,看不出情绪,白飒想想道:“至少在把这条命还给尚先生之前,白某绝对不会离开。”
尚渝只是勉强露出一个笑,还想说什么却看有鸟飞来,尚渝诧异伸手让那鸟落在自己臂上。
白飒看尚渝取下一信,那鸟拍拍翅膀又走了。
“有什么事?”
“这是我师父有事给我传信的鸟,”尚渝一脸茫然,“他让我去西边两家联合的关隘找他。”
白飒想许是急事,便道:“那我们便快些启程。”
尚渝又看看那字迹,闷闷应了一声,想起求索之前给他的信,告诉他那穆庄主被毒死,请去验尸的人是医圣关门弟子邵无晦。
求索最后写道:那邵家小崽子恐怕是追着你的行踪来的,一切小心行事,当心有诈。
尚渝看着依旧一事无知的白飒,闭了闭眼,最后道:“白兄说的是,我们尽快启程吧。”
说到最后,竟有几分苦涩之意。
快马加鞭两月有余的剑圣终是赶在初春回到了阑春山,怀着几分希冀上山,却看见空无一人的小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