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人回头,打了一声呼哨,马群扬蹄,发出鸣声,然后往另一个方向去。
一群人往暖光里走去,待到近前白飒才发现这是一个洞,一个人为凿出的洞,恐怕是贯通了阑春山。
随着他们深入洞穴,灯火一盏一盏灭去,前路越来越狭窄,躬身勉强才能过去,让人生出几分压抑。
终于到某个位置,队伍行进慢下来,等两人再往前,只看见洞口又豁然开朗,有冷风刮过面颊。
待看清眼前景象,两人不觉看得有些呆。
这阑春山之后不是又一重冰雪,而是无边无际的广阔沙地,月色镀银,恍若莹莹白雪,下面就是结群而居的人们,有几盏灯亮着,像是在引路,宛若海上渔火,在沙浪起伏中飘摇。
阑春山,阑珊春意负关雪,分割一处两重天,这山前风雪,山后沙雪,自然造化着实教人叹为观止。
纵是尚渝游历多处,也是第一次见这等景色,果真如传言,阑春山之后,自有妙境其间。
“两位恩人,快些去住处吧,”苏丽□□在后面催促,“沙漠变化无常,此处不宜久留。”
两个人忙回神,说着抱歉离去了。
待到了居所,天色就开始变化,黑云渐渐压住了月光,风骤起。
住处不多,两人被安排在一起,有热奶和干烙饼端给他们吃。
尚渝喝了一口,咋咋嘴,皱着眉头:“白飒,给你喝。”
白飒:……
看看那人一脸古怪模样,白飒就猜出不是什么好喝的东西,凑上去闻了闻,香气却很是馥郁。
白飒狐疑伸手,还没接过,住处的厚厚帘幕就被人一下掀开,尚渝被风吹得一哆嗦,热奶泼了白飒一身。
“……”
那不速之客进来环顾一圈,嘿然一笑:“呦,是你啊,尚无字。”
尚渝一下僵住。
作者有话要说: 人名为什么显示不粗来……╭(°A°`)╮
捂脸(?_?)不过苏丽就苏丽吧,是个四字人名,大家莫见怪
第18章 无妄
剑圣很难把寻时语做一个准确的定位,这个人亦师亦友亦对手,又是百年难见的剑道天才,甚至让人嫉妒之心都生不起。
这世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还有些人天生得上天眷顾,就是再拍马狂追也始终差一个天渊。
剑圣忽觉若这世上真有人能得剑道,非寻时语莫属。
两人在阑春山共生活数年,这期间两人创造了剑圣日后独步天下的无妄剑法。
待到第十式,这剑法几乎已经包罗世间剑法万象,剑圣此时可以言之凿凿世上再无超然剑法可与这十式媲美。
不过剑圣始终觉得这剑法领悟上,终归还是寻时语技高一筹,他不敢说自己在这剑法创造上面有什么造化,顶多出出苦力,把那十二峰的各路剑法都演示出来供寻时语拆解最终得剑法。
所以当寻时语问剑圣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时,剑圣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当然是时语剑法。”
可寻时语并未有多高兴:“这剑法是你我二人共同领悟创造,如何能全归于我名下。”
剑圣道:“在这领悟上定然是你之功劳,我只是因记性上佳出苦力帮你,和你相比我哪里是剑客只是个剑术匠人罢了。”
“莫要妄自菲薄,若无你与我演示这百家剑法,这剑法一式都多不出,”寻时语低声,摸索着自己手中的长剑,“用你我任一人之名都太过不公,不若称之无妄罢。”
无数剑客定有十之过半毕生追求剑道真意,但到如今都没有人敢说自己超脱物外,领略至上剑道,归根结底都是因在这红尘当中,如何超脱。
唯有身在世俗,心有灵台无尘,方能断百般妄念,然世人在红尘中缠绵,不惹尘埃何其困难;这欲妄根深,何人敢说无欲无妄。
遂取这无妄之名,既是目标也是希冀。
十式剑法已得,剑圣惯于游历,遂想试试这剑法如何,看看这世间可还有败他之人。
剑圣模糊间似乎有几分洞悉过往先辈的求败之心。
寻时语乃是下任寻锋阁阁主,阁中诸多事宜还要他决断,不能和剑圣同往,只能托他多看看这世间百景,好回来说与他听。
剑圣再下山,入关,那时的剑圣心境已有变化,傲意渐消,端得出尘姿态。
到泠水与浑泽交接处,偶遇那落魄酒鬼,那酒鬼执一长刀,没什么刀法,与十二峰的弟子纠缠在一起。
剑圣虽是外门弟子但终归与十二峰有师门情缘,遂出剑相助。
无妄三式已过,那酒鬼和一群人争斗竟未落下风,剑圣陡然一肃,第四式已出。
十二峰弟子渐渐被排除战圈,最后只有剑圣和那酒鬼酣战。
那酒鬼的刀法怎么看也算不得上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让自己堪堪避过剑锋或者恰好抵挡。
待十式过后,酒鬼仍无落败之式,剑圣惊觉自己是遇到了高人,此时或许应该止战,以礼相待。
然战意正炽,恍惚间竟然真有几分人剑合一之意,这剑既出,如何收手。
不知不觉中,不同于前十式的剑法已是出手,甚至剑圣都不明白为何,只是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穿过无数寻时语舞剑时的样子,宛若寻时语的灵犀降到了他身上。
十三式过后,剑圣惊见刀已到自己颈侧。
而自己的剑也恰顶在那人胸前。
尚渝看着进入屋内的人,神色有些痛苦。
来人着一身书生打扮的长衫,发未束垂在胸前,明明应一身儒气却偏偏有几分恣肆模样在脸上。
那秀气的皮相顿时和神色不相匹配。
“晚辈要睡了,前辈明早再来吧。”
“不要这么疏远嘛,尚小弟,”那人大大咧咧坐过来,“刚看穆合缇那伤处理手法教人熟悉,果真出自你手。”
“前辈说笑了,”尚渝道,“夜深了,前辈请回吧。”
白飒看两人说话不解其中意味,正好奇就看对方已经看过来,对方眼神倏尔一亮。
“尚小弟五年不见,上哪找了这样俊的少年,”说着手已经伸过来了,“虽不及尚小弟有滋味,模样也着实讨我喜欢。”
尚渝:!!!
白飒:???
正发愣,那人的手已经欺上了白飒的脸,慢悠悠落下来。
一只手猛伸出捉住那只不安分的爪子,尚渝脸色已经黑了下来:“前辈,自重!”
看见尚渝生气不是作假,那人讪讪笑着缩回了手:“你这小辈,着实不懂礼数。”
尚渝咬牙切齿:“那前辈也要有前辈的样子才是。”
“哎呀,摸摸有什么的,难不成尚小弟你和他……”
尚渝声音骤冷:“前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满心龃龉。”
“瞧你这话,”那人摇摇头,“唉,你要是能有你师父那真洒脱就好了,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尚渝不接话,回头看白飒:“扔他出去。”
白飒全程莫名其妙,但还是起身,那人看动真格了,赶紧连声不忙不忙,溜了。
看着那人离开,白飒好奇:“这是何人?”
尚渝痛苦揉眉:“我师父的旧识,你也知道,就是那文圣求索。”
白飒有些意外,在心里和剑圣比较了一下,唔……原来称圣的都不是那般嫡仙作派的人。
“不过看你刚才很是排斥他,既为你师父旧友,难道不该以礼相待吗?”
虽然嘴上说前辈,但态度确实不是对前辈的态度。
尚渝无奈:“我倒是想,只是这个家伙虽然才高八斗,天下之大几乎没有他不解之事,但却是一个十足的浪荡登徒子。”
“他游历至今,见到合眼的几乎都要调戏一番,他年少成名,得无数世家宴请讲学,后因著记载万事万物的《四方书》而名声大盛,只是若你不是其莫逆好友,想得他指点,非献上世间美人方可,而且这人向来男女不忌,好看就行。”
白飒略惊,才觉刚才那个人原是想轻薄他,白飒活着么大没想过这两个字会用在自己身上。
“那真是……”白飒斟酌着自己的话,“多谢尚先生及时出手了。”
尚渝没接话,兀自倒头躺在褥子上,似乎并不想搭理这声感谢,白飒不知道哪里又惹得尚渝不开心,只能吹熄了烛火,也在另一边躺下。
求索回去的时候风正盛,赶紧跑了两步,却看自己屋子黑着灯门紧闭,求索心道不妙,两步上前果真锁着,遂可怜兮兮掐着嗓子:“苏丽,开开门啊,外面起风了。”
里面人未回应,求索又哀求了两句,还是没有人开门。
求索叹息,也觉自己管不住自己的手,估摸着又被苏丽□□看见他刚才的行径了,又想刚才自己说两句软话,指不定现在还能住尚渝那里。
风愈发大了起来,刮得屋子上的旗子猎猎作响,沙砾扑面,蛰得他脸生疼,求索只能委委屈屈蜷在屋子门口。
忽然,门被打开,一只手伸出来,把求索一把揪了进去。
只是一个晚上,屋子下半部分就被沙子埋了起来,白飒开门的时候沙子涌了进来,亮金金堆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