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咽下最后的一口气之前,那个慈祥温柔的老妇只剩下半个身子,那个温吞和蔼的老人几乎成了一具骷髅!
莺歌埋葬公婆,无处可去,她不敢再回娘家,因为她也已经染上,怕害了父母。
这个时候的莺歌还不知道,他的父亲得知她有了身孕,所以给她拿了些补身子的补品和银钱,来了宋家,正巧撞到了在收拾细软准备离开的宋杰——宋杰几经深思之下,决定远走高飞,以免莺歌带着他的父母回来害他!
莺歌偷偷回到宋家,发现宋家巨变,门口还封上了封条,她心中不安,虽然不敢询问村子里的人,但却在田间听到了村里农妇们谈论着“宋家”、“死人”等相关的事情。
张家嫂子发觉宋家散发着恶臭,加上宋家几日没见到人进出,她担心出了什么事,就告诉了自家汉子,张家汉子当时还没在意,这时候莺歌的老母亲找了来,说家里的老头儿来了好几天,一直没回去。开始她还以为老头儿是舍不得闺女,在女婿家住了几天,这在以前也是有过的,后来她发觉事情不对劲,这都五日了,老头儿还没回家,女儿更是没差人带个信儿。张家汉子也觉得不对劲了,他把宋家的门撞了,结果在里面发现了一句尸体,脑海都被切了一半儿,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但莺歌母亲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这人是她家的老头儿。
莺歌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父亲死了!
莺歌疯了一样,她回到娘家,看到形同枯槁的母亲,莺歌却连抱一下都不敢,只能远远地看着。而她的母亲似乎感受到什么,她茫然地睁大两只眼睛,四处张望,激动又虚弱地喊着:“莺子?是你吗?”
莺歌这才发现,母亲的眼睛浮肿通红,瞳孔空洞,眼睛上似乎蒙着一层半透明的膜——母亲日日伤心,哭瞎了眼睛!
莺歌跪倒在地上,她捂着自己的脸,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失声痛哭。
看不见的老母亲听出了莺歌的声音,伸着双手四处挥舞着摸索过去,却因为走得太急促,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石子,眼看着母亲就要摔倒,莺歌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病会传染,本能地反应就是连忙冲过去将母亲扶着,情急之中,她避开了母亲露在外面的皮肤。
一双枯瘦的手抓住莺歌的手臂,那双手颤抖着一点点移动,欲摸向莺歌的脸。
莺歌惊惧不已,慌忙挣扎:“娘!别碰到我,会传染的!我……得了腐骨疮……”
尽管这样说,莺歌的母亲却置若罔闻,固执地用手摸到女儿的脸,一点一寸地描绘着女儿的容貌,就像曾经一样,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柔软,仿佛是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女儿啊,娘命苦的女儿……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莺歌还未反应过来,惊愕地看着母亲从自己的怀里无力滑落,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母亲看起来突然精神了,只是回光返照而已。原来她终究还是害了父母!
莺歌抱紧母亲渐渐冰凉的身体,不知坐了多久,已经到了傍晚,莺歌才缓缓站起来,突然,一个踉跄,她头晕目眩,因为腐骨疮,她早已经习惯了痛楚,她对痛已经麻木了,她愣愣地看着满地的鲜血,迟钝地捂住小腹。
莺歌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孩子,没了!
她的孩子,没了。
“呵呵……呵呵呵哈哈啊……啊啊啊啊——”
莺歌歇斯底里地呐喊着,直到精疲力竭,再也吼不出声音来,她的脸上全是干涸的泪痕,直到再也没有眼泪出来。
她面无表情,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她拖着步子将母亲的尸体带到乱葬岗,随后又找到父亲的坟,挖坟开棺,她要将父母埋葬在一起,旁边就是公婆的坟。她在两座坟前跪了三天三夜,终于支持不下去昏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莺歌在一个陌生的村子,那里的人全都得了腐骨疮,但古怪的是尽管他们的病情再严重,也都会把控在一个度,也就是说那个村子的人不能治好腐骨疮但却可以控制其不至于恶化。
后来,莺歌才知道,那是因为村子里有一块巨大的神石,村里人说是神怜悯他们,才会赐给他们神石为他们续命。
莺歌留在了村子,果真,村人没有骗她,腐骨疮的蔓延明显减缓了。但很快,莺歌发现自己无法安心留在村里,她每晚都在梦中看到她的父母公婆都死不瞑目!
莺歌决定离开村子,她要做一个了结。
为了这个了断,她花了半年,也因此,她的毒疮恶化了,她左大半身体严重腐烂,现在已经蔓延到脸上。但她找到了逃走的宋杰,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宋杰没有想到莺歌会找到自己,在斧头毫不犹豫地砍掉逼他的一条腿事,他明白了,在他面前的女人再不是当初那个贤良淑德的妻子,所以当莺歌问起父亲的死因,宋杰不敢再说一句谎言。
当莺歌带宋父和宋母离开之后,莺歌的父亲给女儿拿些补贴家用的银钱来宋家,但却见宋家一片狼藉,他还记得莺歌说宋杰是个不会照顾人的,她要早点回去照顾受了风寒的公公,可现在他既没看见两个亲家,连莺歌也没见踪影。
几番追问宋杰,对方却支支吾吾,面色有异。
莺歌的父亲觉得事情有蹊跷,抓着宋杰要带他去见他们村里的村长,宋杰慌了神,怕被人知道他赶走亲生父母,抛弃发妻,他急忙着想挣脱莺歌父亲,但莺歌的父亲见宋杰这般所为,便认定他定是做了什么对不住女儿的事,牢牢抓住宋杰不放。最后二人演变成扭打在一起,宋杰发了狠,用力推开莺歌的父亲,莺歌父亲被宋杰推倒在地上,脑门就摔在倒在门口的锄头上,被削去了小半个脑袋,当即死去!
宋杰傻了眼,匆匆离开,临走还不忘拿走莺歌父亲带来的银钱,并将大门和院门锁上,最后逃到蓝城,隐姓埋名躲了起来。
“我剜去了他的双目,拔了他的舌头,卸了他的双腿,我将腐骨疮染给他,让他永远在黑暗中痛苦挣扎……爹娘还有公公婆婆也能瞑目了……”莺歌茫然的双目倒映着火光,眼角泛着点点晶莹,“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齿鱼和腐骨疮都是宝宝瞎编的,如有雷同,纯属宝宝太聪明~】
一不小心将莺歌写这么惨,5555……心疼一秒,码字的时候忍不住泪目了……
第15章 一直不安
归麒想起了找回馒头时,看到的那个脸上只有两个空洞无物的眼眶的人。
不会……这么巧吧?
事实上,确实有这么巧。
“你想活吗?”亓官慕寒突然开口。
求生,是人的本能。
即使是失去了一切的莺歌,也仍想继续活着,将父母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还沉浸在回忆的莺歌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闪烁着不算明亮的光芒,但很快便泯灭了,她怀疑着问道:“你想说什么?”
“想活,还是不想活?回答。”
莺歌微想了想嘴,迟疑不决:“你……”
亓官慕寒淡漠地说着令无数患腐骨疮的人为之一振的事实:“要治好腐骨疮——很简单。”
莺歌睁大了眼睛,瞳孔中倒映着亓官慕寒依旧面目表情的样子,却仿若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神佛。
“你……你真的能治好?”莺歌很快回复理智,她警惕起来,“你想要我做什么?”
在这漂泊的半年多里,莺歌再不是当初那个以为全天下都是善良的人了,她不会天真地以为会有人不求回报地救自己,包括那个收留她的村子,也只是为了招收同类,宣扬着一些邪道的东西。
亓官慕寒看莺歌的眼神难得多了一丝可以称之为“赞赏”的情绪,总算不再是看一件死物一般了,“带我们进村。”
“你要进村!”莺歌音量兀的变高,沙哑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并不好听,“你不知道那村子有可怕,他们——”
亓官慕寒打断莺歌的话,只道:“我要去。”
莺歌骇然不语,默了一会儿,莺歌说道:“我可以带路,但进了村子以后,发生什么事……我救不了你们。”
亓官慕寒颔首,他顿了顿,难得多说了句:“面巾放下来,会好点。”
莺歌紧了紧手里抓着的衣料,眸中露出迟疑,但她终究是松开了手,沉沉摇头,“不必了。”
即便旁人不在意,她却无法用这般可怖的面貌坦然示人。
收拾好东西,莺歌主动在前面带路,她走得很慢,重力落在右脚,慢吞吞的,像个迟暮的老者。
好奇宝宝开始出现:“师尊,我觉得你一点都不惊讶?”
亓官慕寒:“嗯。”
归麒扯了扯亓官慕寒的衣袖:“你好像早知道我们遇到的那人是她做的,你还知道她的病会传染?”
亓官慕寒:“嗯。”
归麒用力扯:“为什么呢?”
亓官慕寒不动声色抓住归麒的手,光洁修长的大手将苍白的小手包裹进掌中,紧接着低沉悦耳的嗓音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开始解释:“她身上有腐骨疮的腥臭。为师在门口闻到了那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