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骗子!”
夜风进屋,给了楚问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若说刚才还有些发懵的话,现在应该是醒了一个彻底,他紧了紧外衣,从床头拿出纸笔来,给少年人写字条:
抱歉,我不记得我答应你的事情了,你可以重新说一遍吗?
我确实不会说话,没有骗你。
少年人手上突然冒出了大/片大/片的叶子,很像是人参的叶子。根据颜色来看,又特别像是他养的那一株。
莫不是,他的人参成精了?
楚问荆很认真的写了字条给少年,少年看他又不像是撒谎的表情,心道:上个月十五,他分明是说话了的,可是这一个月以来,他好像确实是没有再发过声。
少年抬高脖子看了看楚问荆递过来的字条,勉强信了他,重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我要一个至少和兄弟一样大的花盆,以后你浇水不能给我和兄弟浇隔夜的水,还有,你家土实在是太难吃了,我要换土。”
楚问荆在他说话的时候就有在点头,他说完之后,又郑重的写了张字条,表示自己一定会照做。
少年很满意,松开了掀开窗户的手,并把窗户的锁扣扣上,屋内的寒气很快就散了去。
楚问荆看少年穿的单薄,就想请他喝茶,只是屋内没有热水,需要去厨房现烧,他写了字条递给少年,就要整理好外衣出去。
少年一把拉住他,“我不想喝,你别乱跑了。”
于是两人就坐下聊天,楚问荆比划的动作,少年看不懂。
楚问荆就写字条给少年看,他写的时候少年会专注的看他写字的动作,手上会不时的比划几下。
楚问荆看他的时候,就迅速收回手,摆出一副不耐烦的姿态来,似乎实在是没有耐心等楚问荆慢慢写字。
从离开黄龙镇之后,楚问荆就没有这样和别人聊过天了,和自己师父说话也只是师父一直在说,他在旁边做一个倾听的人,偶尔比划几下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也是他不能说话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聊天,为了不让少年人等的太久,他没有写长句子,几个简单的词能够表达意思就成。
他问少年:何时,答应,约定?
少年看到字条,“哦”了一声,指着外面不知道还在不在的月亮告诉他,“上一个月圆的时候,你们还放了孔明灯。”
楚问荆想了想,那天他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给少年解释:喝酒,不记得,抱歉。
少年看在他态度很不错的份上,摆摆手,特别大方的说道:“算了算了,明天给我换好大花盆我就原谅你。”
楚问荆看了看摆在窗户口的几个花盆,确认了一遍:人参?
“对啊,”少年支棱着一条腿晃个不停,脑袋左右扫了扫这间屋子,扁了扁嘴有些嫌弃,“你家也实在太小了,就这么大一点儿。”
跟着他的视线,楚问荆也左右看了看,认为他看到的只是这间屋子,于是摇摇头,给他写道:不小的,外面的院子,医馆,都是。
“就是小。”少年一直晃着的腿放了下来,手也因为身体的大幅度动作在桌子上轻拍了一下。
楚问荆眨了眨眼睛,显得颇为无辜,不理解为什么少年会那么不认同他的观点。
少年觉得楚问荆就是一个乡巴佬,没见过大房子,于是往桌子上方倾了倾身体,一手招呼着楚问荆靠过来一点。
楚问荆也将上身倾向桌子上方,好奇少年会说什么。
桌子不大,两个人凑得很近交头接耳。
少年特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低语,“你知道么?我家一眼看不到边,养了不少动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我家都有。还种了不少树啊、草啊,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就比如你窗前那个大花盆里的‘灵芝’就是我家养的,只不过十几年前被小偷偷走了。”
少年说到最后,声音不自觉的变得愤怒和大声,楚问荆顺着少年话里的意思,看向大花盆。
里面长着的蘑菇呈淡褐色,只看外形的话真的非常的像灵芝。
楚问荆因为“是蘑菇还是灵芝”的问题被打过手心,罚过做饭洗衣服,总算是在两位严师的监督下记住了这个蘑菇。
他有记忆以来,两位师父就一直养着这个蘑菇,而且两位师父都不是那种会偷人东西的人,他们的人品,楚问荆是绝对相信的。
再加上少年也错将蘑菇认成灵芝,所以少年应该是认错了。
被少年怀疑是偷,这是很重的罪过,楚问荆抓过一张纸条,这次写的不是几个词,是句子,字还不少,让少年等了好一会儿。
纸条上写着:这个是蘑菇不是灵芝,师父们养了好多年了,估计是你认错了。
少年看完了字条,不相信。
楚问荆伸手指了指桌子,将手指指向自己;又伸手指指蘑菇,同样再将手指向自己。
少年看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跳了起来,大步走向‘灵芝’,凑近了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过身来,指着楚问荆大叫道:“你就是个骗子!”
第6章 第六章 换盆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大雪,外面阴沉沉的。
楚问荆起了个大早,想去厨房烧热水做饭,发现门推不开。废了些力气才开了门。
雪一直在飘,屋顶、院子,门口都是厚压压的积雪。
风从门口灌了进来,冻得楚问荆直接打了个哆嗦,赶紧先将门合上了,又去检查窗户有没有关好,确定不会冻着人参和蘑菇。
窗户关的严实,楚问荆放了心。拢了拢身上的冬衣,低头多看了人参几眼。
人参的叶子依然绿意盎然,叶子繁多,有两片竟然伸出花盆外,已经够到了蘑菇的花盆上。
应该是梦吧。楚问荆心道,或许真有山精地怪的传说,但哪有能够化身成/人的。况且他记得梦里自己往外瞧了一次,雪后来是停了的,可是看外面现在这个阵势,估计是下了整整一夜,压根没停过,不然也不会把门都给堵上了。
楚问荆摸了摸人参叶子,又来回转着看了看人参的花盆,这花盆好像确实是小了点儿,放人参确实是有些委屈了。这人参他看不出来是多少年的,数叶子吧好像每次数的都不一样,不过至少是几十年的样子了[注]。
清泉今天是没办法取了,一会儿吃过饭,我先给你换上大花盆,装一桶雪回来等融了给你们浇水,等雪化开些再上山打水。
楚问荆把花盆重新放好,又盯着看了看大花盆里的蘑菇,梦里人参对蘑菇挺照顾的,开窗之前还要先把蘑菇护个密不透风。
想着少年手腕处瞬间冒出来几十片叶子,楚问荆更加确定那就是一个梦,但凡是山精地怪如何会不认识生长在山林、土里的植物,怎么会和曾经的他一样,都把师父们养的这个蘑菇错认成灵芝。
只是这个梦太真实了。楚问荆往门外走去,他记得杞子师父跟着子恒师父学过解梦,一会儿等杞子师父醒了,问问师父,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楚问荆烧了水,又煮了饭,还把院子扫出两条小路来,老大夫才悠悠醒了。
吃过饭,老大夫打了个哈欠,开了医馆的门,大雪天气,外面几乎看不到人影。又翻了翻记事本,近两天也没有人会来取药,于是索性挂了个休息的牌子在门外,今天不干了。
关了医馆,老大夫就想回去继续睡觉,从医馆后门出来,听见隔壁厨房徒弟洗碗的声音,又看才知道徒弟居然把院子都清理出两条道来,真是贤惠能干,他就这么回去睡觉,好像有些不地道。
于是老大夫又折身回了医馆,拿了笔墨纸砚抱在怀里,这才心安理得的关了医馆,站在屋檐下和徒弟说话,“洗完碗,把屋顶的雪清理一下,这老房子了,可别被这雪给压塌了。”
楚问荆动作快,老大夫关医馆又出来的功夫已经收拾完厨房了。
老大夫说话时候,他关好厨房门,也站在屋檐下,跟着师父抬头看屋顶的积雪。
老大夫说:“这房子是我小时候就住的,十来年前回来过一次,那会儿就不能住人了,还是你子恒师父花了钱,拜托乡亲们给修缮了一下,说以后不定还会回来。”
“如今回来都四个月了,真快啊~”老大夫伸出手揉了揉楚问荆的脑袋,“一会儿忙完了你过来一趟,我给你点儿东西。”
外面感觉是越来越冷,老大夫说完,缩了缩脖子,搂住他的笔墨纸砚顺着徒弟扫出来的小道就回屋了。
等老大夫进屋关上门后,楚问荆才动作起来。
医馆旁有个不大的小仓库,里面放着前面药柜放不下的药材,都是夏秋时候,楚问荆上山采的,还有村里人采了送过来的。
仓库门后面,放着一个花盆,大小是和蘑菇的花盆一样的,可以拿来给人参换上。
楚问荆拿了铲子放在大花盆里,拿回了屋,又拎了桶出来,捡着院里没被踩过的上层的雪整了一桶,提回了屋。
万事具备,还差半花盆土。
屋里暖和,木桶挨着火炉,雪化的快,但还是需要好一会儿。